微风轻掠,殿中多了个人影。
如天上的云,云间的雪,一袭白衣,飞身而至。
弄玉感到一阵温暖裹住了她,她已落入一双手的怀抱。
那身影静默伫立当地,素白的衣袂与羽毛在身后翩跹飞扬。
他的身形瘦削却坚定不移,笔直地立在刚刚落地的姬无夜身后,一言不发。
姬无夜的长刀砍空,回头望去,沉声道:“是你。”
白凤终于还是进入了殿中。
阳光透过窗槅,映照着他尚显纤细单薄的身影。这一瞬之间,他看上去前所未有地美,如之前的弄玉般决绝,却不是决绝于离去。
他坚持着的,是生命。
弄玉的生命。
弄玉缓缓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凤幽蓝的眼瞳。
这个少年的脸上,永远是那副倔强骄傲又明朗柔和的神情。
所有的神情汇成一股气度,令她油然而生出安全与放心的感觉。
弄玉又觉得自己在沉落。
四周不再是冰冷彻骨的海水,而是温暖柔和的潋滟湖光。
一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幸福感浸没了她。
心,好暖。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情感,她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任务,只剩下成功与失败,生存与死亡。
可是,人,怎么会是武器?
或者说,怎能真正只剩下冰冷的锋刃与目的?
所有人都忘了,她亦不过是个刚刚脱离天真快乐的孩童时期的少女,一个内心依然充满爱与被爱渴望的少女。
她藏得太深。藏得越深,痛苦越深。
她一直在竭力忽略自己的感受。
而在这短短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咫尺相对的爱与希望。
她依在白凤温暖的怀抱中,觉得恍惚又真真切切。
这一瞬,万念俱寂。
弄玉几乎落下泪来,她失去了一切,又忽然得到了她真正想要的。
天地不仁,亦自不忍。
她全心全意依靠着他,世间似乎再一次唯余他俩,别的都可忽略不计。
弄玉轻轻地开口:“你没有走。”
白凤的语声很坚定:“我说过,你在雀阁上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弄玉心中一紧。她已想到白凤此刻处境的危险。
她呻吟着道:“你,为什么还要来?”
白凤一字字说着,声音很轻,快而有力:“别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说得很认真,双眉锁起,一脸决心。
弄玉已清醒过来,她知道,白凤对她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只能连累于他。
她轻轻地说:“我已服毒,不能跟你走了。”
一面说,一面垂下了眼帘。
她希望白凤放弃她。
白凤双眉紧紧拧在一起,露出极度震惊之色。
他明白弄玉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白凤怔了一怔,但只是一刹那,他又恢复了坚定不移的神情。
他一点点转过身,面对那个强大而可怕的对手。
姬无夜死死瞪着他俩,像只被激怒的老公鸡。
白凤孩子般稚气的脸庞满是执著的信念。
无论如何,他都不改变,不后悔。
所有的事,无论是过去了的还是将要面对的,在他心中俱是无足轻重。
白凤也盯着姬无夜,认真而决绝地说:“我是来带她走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执著的人也许确实很笨。
但如果彻底没有了执著,人就会失去与冰冷残酷的世间抵抗的最后力量。
执著的源头,正是爱与希望,是生命一意坚持的美与善。
是生命之灵修。
燕弘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尽管处在危机中的两人并不知道,‘生路’已经为他(她)们敞开。
直到这一刻,燕弘才真正看清楚屋中那个女子的心。
燕弘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关于这个女子的点点滴滴,甚至还有与她短暂的几次谋面。
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刻,也是她摘下所有伪装的时刻,看着躺在白凤怀中的人儿,忽然间燕弘觉得自己她……那个叫做弄玉的女子看错了。
或许除了白凤之外,所有的人,都将弄玉看错了,也许这世上真正理解弄玉的只有白凤一人而已。
燕弘的内心深处,思绪以不可抑制的翻涌起来:“一切阴谋的失败,都是因为没有把人的感情算进去。
——其实,不仅仅阴谋如此,一切充满机巧的策划都是这样。
只有不动用一丝一毫感情,才能不影响判断,才能没有犹豫与迟疑,完美地让每一个环节像按照剧本一般循序渐进。
才能圆满成功——在机谋这件事之上。
弄玉明显不适于做这件事。
我相信她在故事的开始是制定了很完美的计划的:根据她要除掉的这个人身边两个得力部下的性格特点,分个击破,最后接近自断臂膀的将军,一举得手。
她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
——可惜的是,这不过是与寻常女孩相比而言。
她的最大的幸与不幸,都在于她又是个艺术家。弄玉自以为自己能像传说中那些又狠又忍的间谍刺客一样淡定地完成任务,淡定地让别人死或让自己死。但在一个艺术家的潜意识里,艺术和知音永远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虽然说不定她也自以为不是,自以为艺术只是达成手段的工具。
弄玉开始弹空山鸟语之前,相对来说还冷静。
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