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惜棠将玉佩取出,纤纤素手摩擦,冰凉润泽,“父亲与杜伯父交好,这般话又是如何?”
“你当真不知?”白松叹息。
白惜棠当然不会不知。她与杜家三番五次起冲突,助舒子圣打压国公府,杜家自是没得如此大肚,不计前嫌,与白家依然如一家。虽说打压杜家并非其本意,又是他们用杜知心陷害在先,但事已至此,再论过往终归徒然。
此番与胡人一战,她奉命前往滁州运粮,依白松之意,纵使有玉佩,也不定好借罢?
别了白松,白惜棠回不归院修整,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带兵先行滁州。
沐浴更衣毕了,她却反常没得睡意,便懒懒裹了件裘衣于树下小坐。
春月那丫头多愁善感,得知她即将出征的消息,已经哭过一回,待她入院,眼眶红红又哭一回,此刻不见人影,不晓得又躲到哪里偷偷抹眼泪了。
白惜棠担心着,红枣端了酒菜摆放面前,劝慰道:“大公子,奴婢会照顾好春月的,您不必担心。但夜深露重,您须早早歇下,明日方才有精力赶路。”
白惜棠明眸微抬,轻轻答应,瞧一眼浩瀚天际,浓重的墨晕染不开,无星,无月,心中不知为何却难受得紧。
半晌,又听得红枣温和道:“大公子可是在想恒王?”
是吗?这般明显?
白惜棠敛眉,倒一杯酒一饮而尽,不答话。
“昨日老爷命奴婢去为您置备物什,正巧路过恒王府,见恒王打马打得很急,模样甚是慌张。”红枣眸光暗淡,语塞片刻,几许惆怅倾吐,“奴婢从未见过恒王大人何时这般紧张过。”
白惜棠撩眼,细细看她,见其忧愁浓重,一时不知作何回答,终轻轻叹息,“恒王与我,不过棋手与棋子,如此紧张,应是有急是罢。”
“嗯。”红枣漫不经心点头,为她再斟酒,“大公子,奴婢有一事不解,不知您可否告知?”
“嗯?”
“许是奴婢逾越。”红枣沉吟片刻,认真望着她,“您与恒王,当真没有半点情爱?”
“你为何……”白惜棠悠然将她望着,但见树影重重,橙光浅浅,红枣目不转睛,神色笃然,她话到唇边,又咽回去。
“我与恒王皆是男子,他的脾性你晓得,我的性子你亦是清楚,诸多权势纷扰繁杂,一桩桩一件件,受之不及,我们之间,真的有情爱?”她明眸似繁星点缀其中,装了万千银河,游离不定,瞧着红枣,一番肺腑,似是问她,又似是问自己。
“大公子……”
“天色不早了,我便歇下了。”白惜棠起身,退了裘衣给红枣披上,“今后我不在府中,这小小不归院便靠你了。虽然此地看来一无所有,却还是一个窝,我们的栖息之所。至于春月那丫头,也劳烦你多用些心思。”
红枣有些哽咽,抿唇面含愧色,未看她,“大公子放心,不归院亦是我归处,自当竭力安守。而春月与我情同姐妹,她虽多愁善感,但也懂事,我会照顾好她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白惜棠点头,步伐沉重,缓缓入院,合上大门。
寒风萧瑟了一夜,次日却是个明媚天。
白惜棠一身戎装,发冠高束,披甲佩剑,银色面具半遮面,流纹若隐若现间衬得其容颜姣姣,目如朗星,不愧出身将门,长身玉立于阶下,利落翻身上马,一个眼风,英姿飒爽,令见者惊艳,观者叹之。
与白松、春月、红枣一一道别,她星目往街角尽头望去,似有期盼。
“督运,该启程了。”一士卒在旁提醒。
白惜棠眸光暗淡,点头,踢马肚飞驰而去。
——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白惜棠滁州一去在杜明志前。日日快马加鞭,连赶数十日方至滁州。
那滁州刺史早得风声,她刚进城,便领了一干人等热烈相迎。
本欲稍作整顿,做好与滁州刺史周旋一番的准备,熟料前线战事紧迫,不容耽搁。白惜棠便拿了随身携带的玉佩,未待卸甲,便匆匆登门拜访,与其相商。
想那滁州刺史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只是先前与皇上有些陈年旧事,生了嫌隙,便故作拿捏,不肯开仓。试问瑞朝倾覆,又何来滁州?
她几番承诺游说,终于说动滁州刺史,肯开仓支援。
只是押运粮草并非易事,备车上马也足足用了一日。
本待修整一夜,第二日天明上路,又有人来报战事危急,胡人再破一城池,我军部分屯粮被烧抢,剩余粮草最多撑不下十五日。
计划赶不上变化,虽滁州离前线不过五日路程,但夜长梦多,恐又生变故,白惜棠小憩两个时辰,便连夜启程,直上边关。
夜深寒凉,大雾蒙蒙,密林偶有狼嚎,道路湿滑。众人已然疲惫不堪。
白惜棠放慢脚程,四处奄奄,了无生气。
她头次领兵,无甚经验,见军队实在无神,思及前线战况,左右为难,两个时辰后终决定停下修整,待明日天明再加速前进。
如此又过一夜,初见天边泛白,正待收拾启程之际忽闻马蹄声似震破大地,汹涌而来。
白惜棠大惊,翻身上马于前,众将士严阵以待,以为厮杀将至,熟料探子踏马大呼,“恒王来啦!恒王来啦!”
士卒不信,愣眼瞧他,个个神色古怪。
是以,恒王当年大捷归来后,已从战神之巅颓败为茂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霸王,行事蛮横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