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帆给祈绣的人情很快就被卖了出去。
没过几日,祈绣就跑来找他,问他之前说要还自己人情的承诺还做不做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祈绣脸上笑开了花,“那千帆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找师傅?”
厉千帆原本以为她会让自己带她去吃好吃的,或者解决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想竟是让自己与她同路而行。
“就是与乾坤和绝尘一样,咱们结伴上路。”祈绣见他不说话便解释道。
“停停停。”厉千帆赶忙制止她,什么结伴上路,说的好像一起搭伙赴死似的,听着就不吉利。
祈绣还以为他是要拒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声音里带上几分小心翼翼,“不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但你为什么要我同你一起找师傅?”厉千帆问。
祈绣想了想,说:“你功夫好,又聪明,人也好。”
鲜少有人如此直白夸赞他,厉千帆心里不禁美了一下,随即道:“可是你身边不是还有乾坤酒和绝尘吗?他们的功夫也很好,乾坤酒也很聪明。”
这可不是托词,他是真的发觉了乾坤酒的聪明之处。
他整日最喜欢做的便是喝酒,若手头宽裕一些还回去赌坊碰碰手气,赌赢了便买上几壶好酒,赌输了便老老实实离开。用他的话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便是都没了也不过是孑然一身。人生得意须尽欢,有些欢愉可是钱买不来的。只要有酒,就没什么愁事儿!
落拓江湖,顺其自然。朋友对了脾气就结交,敌人来了就痛快打一架。世上的不平之事如此之多,他看的懂,也看得透,却从未将什么放在心上,活的恣意逍遥。
然而便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真到了正经的事情上却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聪敏,丝毫不会掉以轻心。
他的聪明,在于看得开,看得透,扛得起,放得下。
比起雁寻对他的羡慕,厉千帆则更加好奇他是怎样磨练出这样一种性子的。
“千帆,你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同意啦?”突然间,祈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厉千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神了,不好意思笑笑,“抱歉,你方才说什么?”
祈绣又重复一遍:“我是说虽然乾坤很聪明,绝尘武功高,但是他们都不是你呀。”
轻轻巧巧一句话,宛如一条轻灵的小蛇,瞬间没入他的心里,让他一时哑口。
她体格娇小,刚刚到他的胸口,从他的角度看去,此刻她正扬着脑袋,一脸希冀望着着他,弯弯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两丛轻盈的倒影,偶尔轻轻一颤,仿佛轻灵的小蝶儿。那双清澈漆黑的瞳孔一闪一闪,流光璀璨,仿佛把九天之上的星河,连同她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崇拜一起揉碎放进她的眼睛里。
这双干净的眸子分明可以望见天地万物,此刻却只容纳下一个小小的人影,不经意间便撩拨到了某人的心神。
初见时,她天真玲珑,像山上化了人形的花间精怪。但她一开口他才觉得,她更像山上化了人形却没开化的花间精怪。
她就总是说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有时别人说东,她却扯到西边。白痴一样的脑子什么都不懂,往往得罪人也不知道。除了医术和毒术过得去,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什么见识。
她不明白生死的痛苦,不理解世间既定的道德约束,胆大妄为,甚至不明是非,做起事情来更全凭自己的好恶。
她总是一门心思放在吃上,好像除了吃便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愉悦欢畅。也正因如此,让她高兴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带她吃东西。
她还很笨,很懒。不喜欢自己思考。先前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有问题,便会征询他的意见,他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好像事情是他自己的一样。
也正因如此,她看起来她似乎没有什么追求和梦想。他总觉得她生活的不够努力,不够认真。
直到看到她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山林里淋着雨瑟瑟发抖,宁肯淋一夜也绝不进逼仄的山洞,最终生病无助,浑浑噩噩间那样依恋地呼唤着自己的师傅。
那时候他才觉得她有些像个正常人了,有着正常的喜怒哀乐,有着思念和记挂的人,而不是看起来的那样,自由自在没心没肺了。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将她的行为描述给自己听,他大概会不屑一顾地说:这样的人就是一个废物。
但当真与这个废物认识起来,他才觉得,她可不是普通的废物。
她不通世情,看起来天真痴傻,可记忆力却异常惊人,即便中间隔了很久,她依旧能记得某一日发生的事情,连那日听到的话都能原封不动复述出来。
她不吃亏,别人招惹到自己是一定好还回去的,然而无论如何惩戒,却坚守着当初对师傅的承诺,绝不伤人性命。
她维护他,信任他,惦念着他。不过是几顿饭的功夫,她便知道自己的喜好,并记在心里,费尽心思为他做蛋粉羹。
此刻她又说,他们都不是你。
那血肉之心上有他精心筑起的铜墙铁壁,他以为会永远坚不可摧。但是今日,忽然有一个姑娘,突兀地、随意地便闯进去,用她自己以为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悄然在那层堡垒上留下一丝深刻的缝隙。
“好。”鬼使神差的,他终于回答出一个字,随之映在眼底的是一张如花朵般的笑靥。
厉千帆最终答应了祈绣的要求,与她一起寻找师傅。但他唯一的条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