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一听,居然可能是李时珍,觉得很是意外。他穿越前虽然没有跟着老爹学医,但对于李时珍这位中医药学的大家还是颇为敬佩的,如今知道这位还在世,当然希望能见上一面。于是对冯保道:“你叫人再去元辅府上探视慰劳一番,请老先生安心休养,以期早日痊愈。如果是这位李院判在元辅府上,便召他来宫里见朕。”
冯保赶紧躬身领命,万历前阵子才晕倒了一回,如今急着想召见一位名医,倒是没有让他想太多。
万历拿了本折子继续阅读,不一会,又有本奏折呈报的内容引起了他的留意,是户部上奏一年来各省上报罚赃银总额新增共计四万五千七百三十八两,指出这其中的弊端甚多,很多地方官员为了增加此项收入,便故意加大打击范围,指使罪员大肆攀咬。奏疏反应的观点是这样既不能从根本上杜绝贪腐,反而还会产生新的问题,朝廷富有四海,没必要再去关注这种收入。
此时的万历还没有深刻意识到明代罚银制度涵盖的范围之广,涉及的问题之复杂。但他知道在几百年后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在某些领域这种制度仍然存在。他自己的熟人中,就有一些人因为涉及到某些事情而被叫去喝茶谈心,完事后也是罚金了事。
在万历看来,想来在这人治远甚于法制的古代,这种手段应该会被普遍运用,且按照户部的说法,应该是产生了很多负面效果,得不偿失。但这个增幅如果摊到各省各府,数额又显得很微不足道,户部似乎也没必要专门为此事上疏劝止。
而且对于这本奏疏内阁票拟的意思也是很模糊,大概意思是指出户部的奏疏叙事不明晰,反映情况没有列举出实例。在万历看来有避重就轻,一笔带过的味道。
想到这,万历把这本奏本递给冯保,想听听自己的这位大伴兼国家秘密警察头子又是个什么样的说法。心说我穿越过来这些天,就没看到过东厂跟锦衣卫报上来的一片纸,你们可真是把我这小皇帝豆包不当干粮啊。
冯保接过奏本仔细看了一遍,竟说出万历意想不到的一番话来:“万岁爷,户部所言当不得真,这罚银之数的增额,朝廷已是下了定数,想来户部也是怕岁考难以过关,这才提前出言推诿而已。”
听冯保这么一说,万历没再言语,心中对这万历中兴的看法却是大打折扣。想不到这也能有指标,这可不是后世抓汽车违章罚款,这可是能让人倾家荡产的。万历也不愿意闲着没事去捅这个马蜂窝,到时候引起连锁反应他此时也没能力去应付,便接着继续看下一本奏本。
等万历把奏本全部看完,示意冯保收起奏本,对今日的奏本以及内阁的票拟建议仍然是全部照准,不多置喙。冯保连忙奏疏收好交给书办,向万历告退,便离开了乾清宫。
返回自己值房的路上,冯保就一直在仔细思考万岁爷今日问起的这份奏本所奏内容,联系到最近这阵子万岁爷的一些变化,越想越觉得万岁爷今日此举内含深意,心中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一进值房,冯保便取出一块桐木板细细打磨起来。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制琴,这是一份精细活,最是适合稳定情绪,每当心中有事的时候,冯保往往会借此排解压力,调整心绪。然而今日这一招却是没有半分效果,脑子始终还在围绕这事儿不停打转。
这罚银制度由来已久,以往所得都是归入内府,后来渐渐也成为政府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用来填补财政亏空、赈济灾民、给官员发补帖等,使用范围越来越广。朝廷为此广开罚银之源,使得这一模式的运用已成泛滥之势。但由于缺乏相应的规章制度和有效的监督机制,时间一长,这其中的窟窿便被各级官吏给钻得越来越大,造成罚得越来越多,真能收归朝廷的却越来越少。
这几年张居正以强力推行考成法,在广泛运用罚没脏银制度的同时,借考成之法敦促各级官员完成罚没任务。虽然收上来的罚银有所增加,但引人非议的事情也已出了不少,只是都被张、冯联手给压制了下去。
冯保自己如今还掌着东厂,连带着锦衣卫也是对东厂言听计从,自己的弟弟冯佑、侄子冯邦宁都是锦衣卫里的高官。东厂与锦衣卫所经手的罚没所得并没有归入户部的统一管理,而是成为了宫里的收入来源之一。
东厂与锦衣卫的罚银对象可不是户部可比,大多本是一些家资丰厚的高官权贵,而这些人一入诏狱同样也会被整得倾家荡产。而宫里的大小事务同样也在冯保的掌控之下,这便成了左手交右手的把戏,这些年老冯家从这中间不知捞了多少好处。
既然万岁爷今日里已对户部所呈报的罚银数额有所不满,将来也难免会对东厂与锦衣卫上报的罚银数额有所怀疑。虽然一时半会皇上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但自己还是应该多加些小心才对。
于是到了下午酉时,天色尚还大亮,冯保便早早地离开紫禁城,返回自己在宫城外鸣玉坊的一处私宅。
到得府中,冯保便吩咐管家赶紧去把自己的弟弟冯佑,侄子冯邦宁,以及自己的心腹徐爵都请来一叙。
不多时,三人便匆匆赶来,冯保见人已到齐,便吩咐开席。待到吃到一半,冯保屏退伺候的丫鬟下人,将今日之事说与三人知道。三人听罢,虽然都没说话,但表情各不相同。
冯保的弟弟冯佑见大家都不说话,首先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