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终日沉湎酒色的缘故,他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眼底的乌青之色有些重。
除了身上的明黄龙袍,他无一处像个帝王。
忍住冷笑的冲动,楚千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他看着,直到察觉他有靠近自己的举动时,她才忽然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方才所问,臣女已有答案。”
“啊?什么……”景佑帝如梦初醒,却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仍旧一味盯着她的脸看,不过脚步倒是停了下来。
“这些佛像虽金碧辉煌,制作精湛,但在臣女看来,却不及寺中供奉的菩萨。”
“为何?”景佑帝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菩萨低眉,慈悲六道。”
“是吗?”景佑帝轻佻的捋了捋胡子,有意刁难她,“那金刚为何怒目?”
未及思考,楚千凝便淡声回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众魔。”
说完,殿中寂静无声。
如此逆着景佑帝的性子答话,放眼整个东夷国也没有几个人,不过楚千凝知道,他不会怪罪她的,反而会觉得有趣。
人人都巴结奉承他,唯有自己与众不同,他便像是发现了一个新鲜的玩物,急于征服。
当然了……
这一切都源于她这张脸。
倘或她其貌不扬,那就算说出“花”来也无用。
“哈哈……哈哈哈……”景佑帝忽然仰天大笑,明显心情不错,“朕果然很喜欢听你说话……”
他意味深长的叹道,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了她,“拿着这个,日后可以随意出入宫中,谁都不能阻拦你。”
“谢陛下。”扫了一眼,楚千凝毫不客气的接过。
她甚至连推辞一下都不曾,也不像旁人那般战战兢兢的谢恩,十分的坦然的接受了他的赏赐。
如此,倒是令景佑帝愈发好奇。
“你就不想知道,朕为何要赏你这个?”她这个反应,他其实不大喜欢。
小九子不是说,她对黎阡陌情根深种吗?
那怎么不推辞、不拒绝呢?
他比较希望看到她跪在他的脚下瑟瑟发抖的模样,这张脸若是哭起来,应当极美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让他失望的是,楚千凝似乎并不怕他。
即便他在刻意引导话题,她仍旧安稳如山,漫不经心的应道,“陛下是九五至尊,您想做什么都无人敢反对。”
言外之意就是,你赏你的、我收我的,谁也不必深究原因。
何况——
她明知道他的心思,又怎会如了他的意呢!
大抵是楚千凝的反应太过无趣,景佑帝眯了眯眼,朝她走近了几分,“朕许你皇贵妃之位如何?”
想象中,她要么激动的感激涕零,要么抗拒的泪眼涟涟。
偏偏……
这两者都不是。
美眸微转,她含笑问道,“原来只是‘皇贵妃’之位,臣女还以为,您会许诺‘后位’呢。”
“你说什么?!”景佑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贵妃娘娘也曾宠冠六宫,可她终究也只是个妾,皇后娘娘虽不得您宠爱,但她却是这东夷王朝的国母,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有了朕的宠爱,难道还不算赢吗?”
“赢了吗?”楚千凝挑眉反问,“陛下方才许诺臣女为‘皇贵妃’时,贵妃娘娘便已经输了,不止是她,连她的母家钦阳侯府也输了。”
听她提到钦阳侯府,景佑帝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皇贵妃之位……
只怕给不得。
见他目露深沉,并不再言,楚千凝反而悠闲的逛到“欢喜佛”旁边,青葱般的指尖轻轻敲击,眼中透着新奇。
“陛下后悔方才所言了?”贵为天子,也有他无法做到之事。
“妄自揣测朕的想法,你可知该当何罪?”
闻言,楚千凝忽然“噗嗤”一声掩唇轻笑,音色若铃,婉转悦耳,“臣女若猜错自然该论罪,可若猜对了又何罪之有呢?”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小嘴儿……”盯着那双娇艳欲滴的双唇,景佑帝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臣女自幼受教于舅父,自然不会太笨。”
“谁?!”
“户部尚书,乃是臣女的舅父。”
“你说……你自幼受教于他……”想到楚千凝和容敬的关系,景佑帝竟难得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儿,舅父在教导表姐之余,也经常对臣女耳提面命,后来楚家败落,舅父将臣女接到容府,更是悉心教导,不辞辛劳。”
话音落下,楚千凝扫了景佑帝一眼,果然见他目露深思,眉头紧皱。
见状,她微微勾了下唇角,而后依旧作那般天真模样。
而景佑帝却将她状似随意的话都听了进去……
她、容锦仙,均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容敬早就做好了将她们送进宫的准备,却不早不晚,定要在闹出这么多事情之后才行动,其心为何?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景佑帝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楚千凝原本远远地站在另一侧,可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切忽然变的扭曲,整个人昏昏沉沉,好像站也站不稳。
轻轻摇了摇头,视线却难得清明。
恍惚间,就见景佑帝一步步朝她走近。
呼吸间,有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道,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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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