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骆清瑶在自己的屋内,她静静的坐在书案之前,一字一句的读完宇流明的《告建宁郡全体灾民书》。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心此刻正随着文中平实有力、通俗直白的语句而激荡不已。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既养成了她孤高清冷的性子,也让她从小便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有一种潜意识的向往。而此刻,宇流明的这篇《告建宁郡全体灾民书》却仿佛给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这是普通百姓的世界,这些百姓似乎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此的简单,却又如此的伟大!
在骆清瑶原先生活的世界当中,每一个人都是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他们操控着别人的生死,主宰着别人的命运,他们都在不遗余力的致力于让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发展。这样的环境,使得骆清瑶理所当然的认为世界原本就是属于那一小撮精英的,而社会底层的百姓不过是这些精英所追逐的‘蠢鹿’罢了!
但是现在,骆清瑶的认知动摇了。宇流明向她传递出了一种新的认知,那就是这个世界是由百姓所创造的,他们才是最有价值的一群人,也是最为广大的一群人。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侍从来报,称有人自犍为郡来访。骆清瑶心中一动,随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命侍从带来人进来。片刻之后,来人进屋,只见其一身劲装却用斗笠挡住了面颊,显然是有意隐藏自己的形迹。
未几,那人缓缓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岁不大的脸庞,神态之间透着一股子狡黠之气,其灵动的双目时不时的在骆清瑶身上上下的打量。当他触及到骆清瑶冷淡的眼神时,心中顿时一凛,随即神色郑重的说道:
“受沈江明师长委托,凌翔谦特来拜见飖雪郡主!”
骆清瑶神情微微一动,波澜不惊的说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近日方知朝廷此次竟然是郡主驾临南疆,惭愧惭愧!”
骆清瑶淡淡的说道:
“凌将军今日此来有什么事情吗?”
凌翔谦躬身答道:
“启禀郡主,卑职受沈师长委托特来告知郡主,我军两万人马目前受阻于盐津城下,特来请郡主帮忙。”
骆清瑶淡淡的说道:
“一个小小的盐津,据我所知城内不过三千府兵,就让沈师长束手无策了?如此看来,朝廷怕是有些高看他沈江明了吧!”
凌翔谦不卑不亢的答道:
“小小盐津弹丸之地本来不在话下,沈师长担心的却是若是痛下杀手,会担上一个擅起争端、攻伐州县的罪名,所以特来请郡主帮忙。”
骆清瑶淡淡的说道:
“如此说来,沈师长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吗?”
凌翔谦答道:
“郡主聪明绝顶,郡主只需借天使赵大人之手再向犍为发布一条诏令,令其放边军入境,若其不从则为不尊朝廷号令,如此沈师长便可名正言顺的……”
骆清瑶皱了皱眉,答道:
“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凌翔谦略显焦急的说道:
“郡主,军情紧急,只需郡主一纸诏令,我两万边军便可瞬间拿下盐津,而后长驱直入,不出十日就可全面控制犍为。届时,我等切断入蜀盐道,不怕他杨雄……”
“够了,我说过,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你先自回去等候消息!”
面对骆清瑶不容置疑的语气,凌翔谦只得躬身告退。待凌翔谦出去后,只见骆清瑶独自一人立于屋内,清秀绝伦的容颜此刻却隐隐透着一丝愁容,只听她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宇流明,宇流明,我究竟该不该答应呢?”
然而此刻的宇流明却在面临着另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此时,在永昌郡守府大厅之内,褚怀远、韩飞、程潜、周良栋、韦盛昌、宇流明赫然在座。此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一丝阴郁,唯有韦盛昌一人独自站在一个角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少顷,褚怀远率先开口说道:
“宇流明,你毕竟还是年轻了些,经验有些不足。前日,我等还在为你那篇《告建宁郡全体灾民书》而赞叹不已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今天便传来了这样的消息。你文章中大肆表彰的许汉明竟然就是越隽郡‘宁南惨案’的罪魁祸首,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向越隽郡郡守刘延昭交代?”
此时一旁的周良栋说道:
“宇流明啊,你事先为什么不把这许汉明的底细先查一遍,搞得现在事情如此被动,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长史程潜站出来说道:
“行了,宇流县令也是百密一疏,现在说这些个有什么意义,还是想一想如何善后吧?”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流明站了出来,口中说道:
“祸是我闯下的,善后的事情也还是我来吧。明日我便亲自带人将这许汉明抓起来,然后找个时间当众将之斩首,如此也算对越隽郡的刘延昭有了个交代。”
程潜叹道:
“也只有如此了!”
此时,褚怀远忽然插言道:
“要不,将其送往越隽交给刘延昭处置,这样更显我等诚意,如何?”
宇流明答道:
“若是许汉明到了越隽又交代出‘宁南惨案’的其他胁从和帮凶,到时候难道我们又去灾民之中大肆抓捕?不仅是给自己找麻烦,同时也有可能造成民心不稳,引发民乱,请郡守三思!”
褚怀远沉思半晌,随即答道: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