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医生在给自己注射了药剂之后,身体的变化所带来的刺激感已经被大幅度削弱,然而,她仍旧免不了去怀疑,这或许只是“麻痹”给人带来的错觉,而并非药效真的有用。
这些天来所做的那些梦。让她不得不产生联想。
即便如此,阮黎医生也没有放弃职务,离开这个孤岛病院的想法,这不是完全基于“根治病毒。造福人类”这样大公无私的想法,而是更加复杂的,充满了个人欲求,经过反复思考所得出的结论。
做一件事,并非是出于一个目的。而是为了同时达成多个目的,包括善意和恶意,在这个前提下,去选择自己的道路——这是阮黎医生的真实写照,她也一直都在贯彻。
如今的不安,大概是因为自己开始动摇了吧?阮黎医生这么想。起因是昨天傍晚,已经成为研究团队高层的她得到了病院中大多数人都无法得知的情报。那是一份关于病院中的病死人数和病院外的世界范围内,因为类似末日症候群的病况而死亡的人数,以及根据人数增加所做出来的报表和一些探讨性的结论。
内容很复杂,但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末日症候群正在全世界蔓延,“病毒”的活性化正导致世界末日的到来,至少也是人类末日的到来”这样从情绪感性来说,显得荒诞无稽的说法。
哪怕是阮黎医生自认理性,切身尝到了“病毒”的可怕,也从未想过“世界末日”的到来。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在这么突然的时间点。当自己还在研究“病毒”,付出了近乎一切的努力,然后。在得出结论之前,世界就要灭亡了?
阮黎医生审视着这份情报相关的数据报表和推论过程,试图找到反驳的地方——其实,只要不去承认。站在反方去辩驳的话,这份报告中的确有许多漏洞——可是,这么做之后的几个小时过去,她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去用言辞和理论反驳报告的结论,去攻击那些漏洞,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这些人。大概就是全世界中,对“病毒”最为了解的一群人了。然而,我们也仍旧始终未能找到根治末日症候群的方法。我们在这里,说“世界末日不会到来”,他们在那边,说“世界末日已经到来”,这些言语,都是无力的,没有足够的佐证的。
当事实成真时,谁对谁错,自然一目了然。然而,到了那个时候,倘若真的是世界末日,自己这些人可以拿出应对的方法吗?
不能,至少现在,根本无法做到。
这样的困境,才是身为研究人员的自己等人,最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也是根本问题所在。
可是自己的身体,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吗?阮黎医生心中五味陈杂。
即便如此,她的理性和行动,没有受到这种复杂情绪的干扰,一丝不苟地,去完成研究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她仔细研究了霍克医生留下的成果和推论的手稿,一点点将霍克医生想要做,但未能完成的试验项目进行再构成。新的试验在旧的试验理论上成立,这是阮黎医生目前最核心的工作。最终,这个研究项目的代号,仍旧维持着霍克医生当初所起的名字“至深之夜”。
在这个试验中,尝试利用药物对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名为“高川复制体”,但并非克隆产物,而只是在究“病毒”共性侵蚀试验下的副产物的试验样本——进行基因等级的刺激。过去,也有过用药物刺激病人,从生理上干涉其心理的试验,不过,这一次的试验对象和试验药物,都是特别的。正因为普遍性的样本,无法得到关键性的东西,所以,才试图从特殊的样本身上,找到让其成为“特殊”的某种东西。
霍克医生也好,继承了霍克医生的阮黎医生也好,都不确定,那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但却同样肯定,那东西肯定和“病毒”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对其进行捕捉和研究,就能够更加接近“病毒”的真相。而且,哪怕失败了,这种从未进行过的,对特殊目标的深层次刺激,也一定会带来新思维。
这是理论上,只要做了就会有所收获的试验。过去没有做,是因为条件不满足,如今条件满足了,霍克医生却已经逝去。
身为继任者的阮黎医生,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都必须全力推进这个项目。
然后,现在,万事俱备,只剩下等待。
为病人注射了药物之后,就必须观察病人的反应。而其体内的各种生理变化,都将被记录成数据,包括情绪感受所导致的思维波形的变化,也会以直观的数据表达。研究数据,从中找出突破口,再针对性进行试验,如此反复,直到彻底掌握所欲的秘密。
阮黎医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对高川复制体来说,这是十分残忍而痛苦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如今所有人,都必须面对这样一种可能:要么战胜“病毒”,要么所有人都要死。
如今,已经不是可以从人道主义出发,悠哉享受研究乐趣的时候了,而是在和时间赛跑,和死神挣命。
至今为止,谁都没有观测到“病毒”的正体,谁都没能通过理论去描述完整的“病毒”,但是,“病毒”对世界的影响,已经比过去都更为强烈地体现出来了。谁都不敢保证,“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