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有感而发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阿川。不要因为对方是敌人。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就对其抱有怨恨和厌恶的情绪,不要让自己行动的动力,是建立在这种顽固的情感上。”阮黎医生这么说到,顿了顿。又问我:“你不喜欢研讨会,对吗?那么,你的选择和行为,是不是建立在这种不喜欢的情绪上?还是建立在自己的原则上?你有仔细考虑过吗?阿川”
“是的,我有思考过。”对于阮黎医生的问题,我毫不犹豫地说。我知道她的意思了,不过,这个答案其实在上一个末日幻境里,我就已经有思考过,而我现在也仍旧这么坚信着:“我有讨厌的人和事。但我的所有选择和行为,其初衷都不是因为憎恨和厌恶,而是想要拯救和守护我所爱的人。也许,那些人做了不符合我道德观念的事情,乃至于伤害了我保护的人,因此我认为他们是坏人,但我针对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在我的眼中是坏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认真而诚挚的眼神看着阮黎医生:“英雄也许会因为自己的主观,而给其他人打上好人或坏人的标签,但做事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些主观的标签。”
“……是吗?”阮黎医生没有评价。她只是微笑着,说:“阿川是一直梦想成为英雄的男子汉呢。”
“可是,妈妈。我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英雄。”我的心中平静而充满了惆怅,因为,我知道,英雄的道路是如何的艰难而矛盾。但所要面对的事情,往往不会是“大家都好”的结果。乃至于,根本无法分辨。自己的选择,带给他人的影响到底是好还是坏。所以,才只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带着这样的信念去行事。可我也已经看到了,其实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也带给许多人苦恼,让其他人厌恶,乃至于伤害到他们,让他们视我为仇寇,视我的选择为错误。
有很多时候,我无法说服自己,认为其他人的选择都是错误的,只有自己是正确的。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不去承认,但也不去否定他人,而仅仅观测自身,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不以自己的主观去抨击他人的错误
。也许,有时战斗的时候需要这种做法,去瓦解他人的信念,但哪怕我这么做的时候,心中也不会将之当做正理,只是将这种抨击他人的做法,视为一种心理上的战术而已。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阮黎医生说抚摸着我的额头,说:“我也不希望阿川真的成为英雄,因为英雄到了故事的结局,总是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别人。这并不是老套的故事套路,而是由英雄自身的矛盾性所决定的。谁也不能说服英雄,也无法拯救英雄,英雄也从来不需要拯救,他们选择在他人看来也许是愚蠢的,但对他们自己来说,只是平凡地走自己的道路,所必然到达的一个终点。所以,英雄在死亡时是坦然的。然而,阿川,我不喜欢你成为英雄而死去,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还想说什么,就被阮黎医生打断了,她说:“看样子,你的状态已经开始恢复了。”这时我才察觉到,之前那种昏沉酸痛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身体被异物刺入的感觉还存在,痛苦也同样,但是,精神和力气却大致恢复到了平时的水准。
阮黎医生起身离开我的视野,片刻后,我感觉到,所有扎入身体的针都开始脱离,然后身体的束缚也被解开。我躺了些许,才试探着直起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我活动了一下,之前刚苏醒时,所经历的那一连串身体上的异常感受,就仿佛是幻觉一样,被针扎过的地方,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乐园会刺激人体,激发潜力,排除副作用之外,完全就像是科幻作品中的那些人体强化药剂一样。”阮黎医生在一旁说:“虽然过程很痛苦,也有极大的生命危险,但正面的效果也很显著。其实,无论是什么药物,都同时具备有害性和增益性,只是看两者的比例如何,才区分为毒药和良药。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做噩梦了,也不会再被精神分裂和幻觉所困扰。”
阮黎医生很有自信,但是,我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却在证明她的错误。做噩梦和精神分裂是不是会有好转,我不清楚,但幻觉的确仍旧是存在的。阮黎医生的形象正在我的眼前异化,,她没有变成噩梦中那些三头六臂,样子古怪的怪异,但是,她在融化。
阮黎医生就好似燃烧的蜡烛一样,头发和五官融化后,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觉得这是幻觉,可是,这个幻觉却让我不由得想起末日症候群患者——我突然觉得,病院现实里的阮黎医生,是不是也被“病毒”感染,成为了末日症候群患者,以至于她在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的形象,产生了这般变化。
可我无法对眼前的阮黎医生述说她的样子,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反而相信我的病情已经得到了缓解。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阮黎医生的形象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身穿白大褂,带着半边框的眼镜,发髻挽起,带着研究者特有的认真和严肃,以及成果出来后的欣喜。
“我觉得很好。”我在她眼前舒展身体,说:“感觉从来都没这么好过。”
“那么,我们也该离开了。”阮黎医生说:“我在研讨会里的朋友会为我争取一点时间,但我无法肯定,可以获得多少时间。所以我们要抓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