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阮黎医生倘若真的确认了,自己已经是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的话,再想要如同过去那样抗拒幻觉和神秘,可能就很困难了。
当阮黎医生开始产生疑虑的时候,疑虑仿佛也在产生更强烈的波澜。让幻觉进一步产生,进而展现于我的面前。
“红衣的女人?在哪里?”我问到。现在,我只能用自己身为神秘专家的经验来处理当前的事态了。
果然,在我的声音刚刚落下,阮黎医生转过头来,在我的注视中。她的脸开始变形,身体和衣服也开始变形,变成了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和阮黎医生截然不同,格外的低醇,就如同酿了许多年的好酒,散发出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我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我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须是不存在的,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我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阮黎医生本人。
哪怕我成为了一个不可知论者,是一个神秘专家,我也必须在这个时候,彻底否定神秘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思维观念总是潜移默化的,主观表面否定,潜意识中却存在痕迹的情况比比皆是。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还有谁来做呢?难道要承认眼前的红衣女郎的诡异。然后将她连同阮黎医生一起杀死吗?眼前的红衣女郎和阮黎医生是不同的存在,却又被“神秘”统合为一体,这样的认知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完全出于对我自身对神秘的敏感性。
我没有回应,经验告诉我,任何回应都是不妥当的。因为。回答本身也代表着一种承认。
我十分清楚,自己必须战斗,而要战胜的敌人,不是红衣女郎,而就是我自己。
我沉默。我想象,我思考,这就是战斗,这一切都不能成为语言,不能变成声音。我凝视着她,但是,我必须让自己明白,自己所注视的,并非是红衣女郎,而是阮黎医生。
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压力,我的额头和背后正在渗出汗水。
和自己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红衣女郎的身体开始变得朦胧,然后相貌也变得朦胧,所有的印象,就只剩下那张涂满口红的嘴。我知道她是谁,她是如此熟悉,但是我必须忘记她,否定“她就在这里”的想法。只剩下朦胧轮廓的她猛然掐住我的脖子,可我也不能反击,不能动弹,必须坚信“阮黎医生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被掐住时的窒息,可以感受到那狰狞的力量,可是,一旦我对此作出的任何回应,都有可能让事态进一步恶化,我的所有反击,哪怕可以直接击溃这个红衣女郎,也会导致阮黎医生受伤。
当然,我没有证据,这一切的判断和应对,都仅仅是自身的经验出发。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自己的颈椎几乎被她以超常的力量掐断。然而,她的身体也只剩下那个猩红色,妖艳又狰狞的嘴唇,其它部位都变成了近乎消失的半透明。我用力抓住座椅的扶手,下一刻,她以这么一种虚幻的轮廓向我拥来,然后,在我的一动不动中,化作风扑出窗外。
雷电再次炸响,阮黎医生的身体僵硬,身体不停地颤抖。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把手轻轻从我身上拿开,我忍不住咳嗽,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我深深拥抱她,我不会说话,但是,我希望自己的拥抱,可以温暖她的内心,可以让她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她,恐惧她。
“不要说对不起,妈妈。”我在她的耳边轻轻述说。诚然,我在这个世界还有尚未完成的责任,但是,倘若我刚才失败,被她杀死,也绝对没想过,要对她施加报复,更不会对这样的命运感到怨恨。
失败,绝望,坠落深渊……这些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
阮黎医生将脸贴在我的脸旁,我感到有液体贴着肌肤流淌下来,阮黎医生是在哭吗?她紧紧抱住我的力度,远远大于我拥抱她的力度。
三四秒后,阮黎医生松开手臂,我也放开她。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和恐惧,又恢复了平时那坚强而冷静的神色。我很高兴,可以看到这样的阮黎医生。我对她的自我心理调节能力感到自豪,也希望这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希望,而并非是一如刚才的惊恐。
“我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了。”阮黎医生说了和几分钟前相同的话,可是,语气和表情都截然不同,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仿佛被更温暖更坚硬的东西填满。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驾驶位上坐得笔直,重新将越野车发动。
“我们要离开这里。”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
只有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车内剩余的四个人形,又消失了一个。
我们没有再说话。车外的大雨磅礴,电闪雷鸣,却不再有先前那令人害怕的力量,车内的安静也不再那么沉重和诡异。在这狭小的驾驶室中,流淌着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气息,它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的篝火,驱散了所有来自于黑暗,来自于对未知的联想所产生恐惧。
越野车翻过崎岖的山路,时而砸在凹坑里,时而从湿滑的土坡上艰难爬过。我们没有地图,阮黎医生也不清楚确切的路线。关于地下河的具体情况,全都在那位叫做“格斯”的朋友的脑海中。这个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