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痛苦,是如此悲伤,可是,直面这痛苦和悲伤时,却有一股力量,在支撑这个干枯的身体和精神。
阮黎医生平静的表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怎样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起伏,但我就是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完成她所选择的战斗。
我越过篱笆,穿过铁丝网。一路上有怪异从树木中变幻,有如同野兽却不是野兽的东西,向我们扑来,在雨水和灰烬中。仿佛幻觉又仿佛确有其物,无法说明其情状的东西涌来。它们让人害怕,让人惊吓,当自以为是幻觉,就会被它们撕裂,当感受到危险而匆忙躲避时,它们又仿佛一道青烟,海市蜃楼,在接触之前就全都消失不见。
半岛和半岛的数据产生重叠,重新塑造出来的半岛是陌生的。是不稳定的,看似悬崖的地方,哪怕踏空也能感受到那看不见的平地,看似平整的地面,说不定一落脚就会踏到空处,直落于万丈深渊的地底。看似地下的空洞,但谁也不清楚,那黝黑的深处又到底存在什么,是一处溶洞,是岩浆。亦或者什么都不是,就仅仅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遮住了阮黎医生的眼睛,我不想让她看到这些充满了恶意的神秘。既然她认为,所有的神秘。都是白色克劳迪娅侵蚀的结果,那么,当她看到的神秘越多,就越是会认为自己已经病入膏盲吧。神秘对我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但对阮黎医生来说。只是一种错误,一种毒药。也许对他人来说,让阮黎医生目睹神秘,是一种“治疗”,是让她明白这个世界本质的过程,但我知道,这却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我之所以知道,也正因为,神秘也已经不是我想要的。过去我曾经幻想神秘的存在,但如今它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时,我已经再没有初次接触时的喜悦。因为,我看到了太多神秘所导致的悲剧。神秘可以引发奇迹,我如今也必须寻求神秘的奇迹,但这已经不意味着我仍旧为神秘的存在沾沾自喜,觉得它一定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神秘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我的后半生里,一切喜悦和悲伤,幸运和不幸,都是神秘带来的,我无数对他人说,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相反,我的确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对我而言,这就是我身为高川的一生。可是,我也有想过,倘若没有神秘,倘若自己在最初,就没有被卷入厕所怪谈中,之后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那样的世界,那样的我,会比现在幸福吗?
我知道,这么想很傻,而且,我也不可能得到答案,只是仍旧忍不住去想。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四级魔纹将吸取到的数据对冲余波凝聚成锯齿大刀,在血月之下挥舞,将所有发狂般袭来的怪异们斩断,而无论它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然后从斩开的缝隙中速掠而过。怪异向我递出爪牙,我便砍下它们的脑袋,它们若是没有脑袋,就斩断它们的身体,刺穿它们看似要害的部位。倘若它们还没有消失,我便从它们之间消失,用速掠的高速把它们远远抛在身后。
我攀过悬崖,踩过水洼,从踏空的地面一跃而起。在血月完全清晰起来的时候,踏入了精神病院中散落的一处楼群。我不知道这片楼群的用途,但是墙面是如此的肮脏颓废,画满了涂鸦,写满了污言秽语。又有神经质般的声音偶尔出现在耳边,可放眼去寻,又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动静。这里也是死寂的,只是在这片死寂下,隐约有看不见的东西蠢蠢欲动,其阴森足以让人生出退却之意。
“到了吗?”阮黎医生问道,这时我正要将她从背上放下来。
“到了。”我拿掉她的遮掩布。阮黎医生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对我的行径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但也许她已经不再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要求。她甚至连我手中的锯齿大刀都没有多看,只是从她的眼神波动,我十分清楚,她是可以看得到这把用临时数据对冲余波制造的武器。
阮黎医生观察着这些楼群的形状,对我说:“不是这里。当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找到地图。研讨会的资料备份不会放在总部,但没有比我更理解研讨会的风格了。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有一张精神病院的平面图,我就知道那些资料藏在什么地方。”
“有线索?”我不由得问道。
“不,是直觉。”阮黎医生如此说到。
然而,这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促使我和阮黎医生一起抬起头来,仰望那血月出现的地方。一个朦胧的身影就好似月影,又好似一片稀薄的云层,兀地就挡在血月前,又好似从血月中跳出来,缓缓朝地面落下。它是如此不疾不徐,但却又并非缓慢,仅仅是几个呼吸,就已经可以看到更清晰的轮廓——它就像是一只直立的野兽,体格纤长,却不显得脆弱,反而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当它出现的时候,就好似有一种魔力,促使人们的视线转到它的身上,又如同黑洞一样,通过这些目光,汲取着人们内心的情感。
“那是什么?”阮黎医生问到。
“月神。”我说。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突然面露微笑,“过去我其实并不清楚,阿川你是带着怎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