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觉得,纳粹也并非是因为和末日真理教有了合作,才刻意投放这一万名纳粹士兵,借助自己的手完成献祭,去打破冰山的封印。而是他们真的想要对这些最终兵器做点什么手脚,却低估了这十体最终兵器的危险性,才导致血肉泥浆的覆灭。
甚至于,无论是巫师制造船内事件,随后突袭大船,还是纳粹投放部队,制造出让高川不得不转移视线的环境,所有之前高川所经历过的种种事件,都是在为释放这十体最终兵器做准备。也许这个环节是苛刻的,少了哪个步奏都不行,也有可能是并不那么苛刻,而是只要有其中的某些个环节成功,那么,无论是哪一个环节成功,都能够完成末日真理教的阴谋。
这些事情在眼下根本无法去证明,事后但大概也无法找到答案吧。正如过去的末日真理教所制的那些惨剧一样,根本没有人可以从头到尾还原出每一个细节。即便如此,仍旧必须去战斗,高川自认为,自己是这条船上最强的人,所以,必须由自己去直面最恶劣的情况,哪怕女军官无数次以那般客观冷静的态度表示过哪怕所有人都要死去,高川也必须活着抵达澳大利亚。
高川不想死。看到这十体最终兵器,他的确感受到巨大的,宛如死亡降临的恐惧,但是,他并不是带着绝望的心情,歇斯底里的态度,去面对这些敌人的。他十分清楚,“高川”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努力,都不是带着这种极度负面的,宛如自毁般的倾向。他是为了让自己活着,为了让更多人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自己之所以诞生,不断在死亡和诞生中反复,都是为了拥抱那个温暖的未来。
面临绝境而歇斯底里的反击,和在绝望的深渊中试图拥抱希望的反击,或许在事实可以造成的结果上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过程的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高川吐出一口气,文蛛猛然撞上冰山。这块看起来普通,却绝对有什么异常的立方体冰块,从内部被血肉泥浆侵蚀的地方,产生了无数条裂缝。文蛛的背脊上,那数不清的发射口在同一时间,将火力集中在这些通往冰块内部的,宛如神经网一样的通道上。
原本经受过一轮炮击集火洗礼却无动于衷的冰块,终于从内部开始崩碎,塌方,连锁反应一般,裂缝贯穿到了表面。
高川借助不同的观测方式,从不同的观测视角,锁定了十体最终兵器的位置和状态在杀死了血肉泥浆后,它们似乎就等待着这次强攻的到来,就像是早已经确认高川会这么做般,平静地注视着高川的行动。而高川可以肯定,它们进行观测时,所能感受到的时间长度,和文蛛在速掠状态下,高川所能感受到的时间长度是保持一致的。
对双方而言,这仿佛电光火石,在一刹那间就完成的攻击,并没有其他人所看到的那么“快”。
十体最终兵器有能力在这个攻击时间中做更多的事情,但是,它们就只是睁着眼睛,抱着膝盖,蜷曲在冰块的最深处,直到包裹它们的冰块在巨大的冲击中,彻底而细碎地分解掉。
这个注视是如此的恐怖,哪怕高川没有刻意去对上这些视线,这些视线也会无视距离和方向的差异,拐了弯般和高川的视线对上。高川觉得,哪怕自己此时转过身去,也仍旧无法避免这么一种“和它们对视”的情况。
高川有时还会觉得,倘若换做是另一个人来,对上如此恐怖的眼睛,能够和自己一样坚持的,绝对不会太多。恐惧是一种本能的预警机制,人们在恐惧中逃跑是无可厚非的,而恐惧的时候却无法逃走,却又会更加重这种恐惧的程度。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始终呈现出自我状态的监控数据,上面的数值,已经上升到了“如果还是普通血肉身躯,就会直接造成生理组织麻痹,而导致死亡”的程度。
然而,高川没有在这种恐惧中丧失运动能力,他有一种不知道是否错觉的感觉,明明状态数值很反常,却让他觉得自己正以一种诡异而强行的方式提升着,仿佛会就这么提升下去,不存在所谓的临界点。是“乐园”的功效吗?高川不由得想。
药物让温顺的人变成强硬可怕的士兵,在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果仅仅是要做到“无视恐惧”的话,非药物的方法也有很多。
问题在于,这十体最终兵器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无论是产生方式还是根源,都和正常意义上的“恐惧”这种情感不太一样。哪怕是具有神经缺陷或心理缺陷,理论上不具备情感的人,也会在面对它们时,感受到这种极端强烈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无法消除的,至少高川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实际的例子。“乐园”没有消除恐惧,也没有让他在完全意义上无视恐惧,自身状态数据的反常就是证据。
可无论如何,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变强,哪怕是幻觉也好,至少让人不会立刻就丢失和这些最终兵器对抗的勇气。
哪怕是无谋的,粗糙的,镜花水月般的勇气,高川也想要抓住。因为,尽管谁都知道,不应该直面这些最终兵器,不应该和那些让自己感到死亡窒息的对象进行正面对抗,但是,会不会落到这样“不应该”的情况,哪怕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也并不是每一次自己都能够做出“避开”的决定。
冰山在高川的面前解体了。巨大的冰块碎片如同冰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