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16 高川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看到了许多东西,想起了许多东西,却又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每一次思考都会中断,每一次思考的中断,都会让他的思想发生某些变化。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一些想法很奇怪,可以理解但却又不应该是自己做出的,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一定会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但与此同时,又无法分辨究竟是如今的想法和角度更好,还是应该坚持过去的。高川能够清晰认知到的只有一点:自己正在改变,就如同青年的自己看待年少时的自己,就如同中年的自己看待年轻的自己,自己身上的变化,就好似将成长时间在自身上的沉淀压缩在这短短的几秒几分钟内。一直在自我意识的抑制下,进度缓慢的自我格式化比例正在攀升,那些原本就存储在脑硬体里的资讯,就好似咆哮的江河,流入脑硬体,又从脑硬体流入原生大脑,这些资讯和原生大脑中对自我的认知发生冲突,但很快就将之覆盖。高川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上升,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自我格式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多少都是了解的。桃乐丝和系色并没有隐瞒自我格式化的后果,认知为“义体高川”的自我将被抽离,这种感觉让他无比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人格正在消失,而新的人格正在产生。不,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的人格正在成为新人格的一部分。若要形容,这就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可是,格式化的进度最终会在抵达百分之百之前就停止,因为少年高川的人格还在相对**地活动,他的一部分资讯无法被锁定,即便是系色中枢和超级桃乐丝联手制造的脑硬体也无法突破“江”的封锁。就如同正常方式无法删除某些电脑中出错的数据一样。要绕过这些错误,暂时在脑硬体的技术上是无法做到的,因此,才必须让少年高川重新归于一身。尽管对细节部分不甚了了,高川终究不是什么研究人员,包括思想素质和知识储备在内的各项素质,都只是“在平均水准之上”的程度,短暂的存在时间,一直是高川人格面临的客观困难。所以,最初的高川才会以“自身成为实验体”为代价,主动配合病院的研究,所以,后继的高川也从来都不选择**行动。所有的高川都明白,如果在面对“病毒”的战场上,无法获得他人的帮助,自己将毫无胜算。不,就算获得他人的“帮助”,也不一定有胜算。自己所面对的,就是如此可怕的,无法估量,却又必须全力以赴的敌人。视网膜屏幕上的警告框再一次移动,大量的乱码在新的框架中流淌,一种扭曲而迷幻的感觉充斥在高川的感受中,就像是服用了“乐园”一样——过去的高川有在普通人的状态下服用乐园的记忆资讯,而这些资讯全都变成了如今义体高川“亲身经历”后所留下的印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仿佛这股火焰是从构成身体的每一个最小而不可再分的粒子中诞生的,并顺着血管和神经蔓延到每一个末梢。明明视网膜屏幕上没有相关的警告,但是,脑硬体和包括原生大脑在内的血肉,活跃度都已经达到了过去超频时才能发挥的水准。此时在高川的眼中,整个世界,大地、泥土、树木和天空,万事万物都仿佛是在燃烧般,覆盖了一层朦胧的火光。有的时候,那火红色又变成了血红色,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在流血还是在燃烧。本来应该很痛苦的变化,却因为脑硬体和义体的关系,将“痛苦”这种属于本能警告的感觉扭曲了。高川只感到“平静”,那是远超平时的“平静”,仿佛这“平静”的深度就是“痛苦”的深度。明明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比过去所听到过的声音还要清晰细腻,让人觉得是“过去所没有听到却客观存在的声音”,是“超越了人类物种听觉极限的声音”,但却一点都不让他感到吵闹。高川就觉得,自己宛如正潜入一个无形又无限的深海中,无止尽般下潜,所有让人无法“平静”的东西,都被这越来越沉重深厚的海水隔离了。高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前走了两步,一股让义体都难以排斥的灼烧感在右手腕处生气,就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压在普通人的皮肉上足足三秒钟。他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有手腕,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东西——四个棱状的图案构成十字,浮现于皮肤上。那是魔纹,第四等级的魔纹。义体造物,意识行走者,三仙岛驱动者,然后是,魔纹使者——义体高川感受到,正在消逝的自己,是何等的强大。他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理解了,当初少年高川在病院现实自燃时,即将消逝时,是何等的强大。这种强大无关于存在形态,而仅仅取决于自我认可的深度,是一种相对性的强大,但哪怕如此,仍旧不足以击破“病毒”的威胁,无法让自己从一个绝症病人变成一个普通人。所以,要超越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所以,要去月球。所以,要成为超级高川。无法战胜“病毒”,无法战胜“末日症候群”,无论多么强大,都是没有意义的。“速掠。”义体高川轻声述说,一条无形的,只有他可以感受到的高速通道向前蔓延,他一步踏入其中,瞬息间,眼前的世界就像是停止了运转。对高川来说,这是一个不快不慢的旅途,但对于无形高速通道之外的事物,却又是迅速发生的事情。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高川已经站在码头处的临时指挥部门外。外表是普通民房,没有任何改变以做掩护的这座房子外,一直通往码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