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灰雾遮蔽了人们的视野,试图远离战场,正在宛如迷宫般的建筑物中跋涉的原住民们首先注意到那些异质血肉的存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或是一堵墙壁,一根梁柱,一扇窗户,或是别的什么物事,滋生出这些血肉后,就迅速被覆盖,似乎整个儿变成了肉质的东西,是某种正在运作的器官,但是从可以看到的异化物事中,又找不到一个具体的规律——这种异化不是线性的,仿佛开始时,只是随机的一个点,之后再从点变成面,由面变得立体,当这种异质的血肉占领一个在原住民眼中属于“巨大”的事物后,这个事物就仿佛变成了一个器官,让周边物事异化成血肉的速度加快。
原住民根本不敢去触碰这种异常的东西,一直生活在统治局遗址中的他们十分清楚,这些似乎没有征兆的异常变化,这种大范围的,充满了侵蚀性的异变,这些明显涉及灰雾和构造体的异常事物,都是极度危险的。乃至于,只要视野中还能看到这些异常的变化,就足以证明自己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
“快!离开这里!”领头的人一边喊着,一边将能够释放高能脉冲的特殊炸弹扔进角落里,他甚至不敢将这玩意扔到那些血肉上。他的前脚刚离开,特殊炸弹的倒计时就开始了。他听到跑在前方的同伴经由通讯装置传来来的呼吸声,在全封闭的面罩中尤其显得沉重干涩,也明显暴露了他们的疲惫。
尽管战斗的时间不长,但是,长期在充满了灰雾的区域中奔走,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仍旧会大量消耗精神和体力。他们知道自己等人的情况:从巫师和素体生命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他们,没能按照原计划撤离,灰雾的出现虽然谈不上意外,但是,高浓度的灰雾早已经让区域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那恶性的神秘,让这群人宛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深陷在幻觉之中,没能找到回归营地的正确路线。
其实活下来的人并不多,这些时间里奔走在灰雾迷途中,又陆续有同伴死于莫名的感染和幻觉,最后能够确认存活信息的只剩下八个人。他们的战斗已经不再是为了击败敌人,而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强烈地刺激到他们的神经,哪怕他们此时此刻也是全副武装,彻底将躯体包裹在防化服一般的全身护甲中,并且,这些护甲的材质也同样是构造体,也无法让他们产生半点安全感。
自觉断后的原住民听到了一个同伴的呢喃声,对方说得很含混,根本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这正是精神崩溃的先兆。之前发出这种呢喃声的人不是自己走失了,就是在众人眼前发狂了。虽然从诊断上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不堪重负的表现,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在灰雾之中,存在某种可怕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人们的内心,无论有多坚强的意志,都不可能完全抗拒那个“发自心底却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醒醒,尤雅,给我大声把话说出来!”同样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同伴的异常,试图用声音打断她的呢喃,因为这个同伴已经是这支队伍中最后的女性了。尽管知道作用微乎极微,但他们仍旧抱有一线希望。
“听到了吗?尤雅!”同伴还在叫唤,随即,负责断后的原住民首先感到从后方传来的震动,随即有强烈的光闪烁,即便背对着,眼前的事物也在发白,当更巨大的震动传来时,通讯装置顿时陷入杂讯声中,而他也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前飞扑。
数据屏幕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摔在地上的原住民只感觉到有多个轮廓就将自己围起来,将自己扯起来,自己也下意识跟随着拉扯的力道继续向前跑。他觉得自己脚步凌乱,但是,拽扯着自己的那些人更是慌张,一种冥冥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垂下视线,然后,他看到了,那些拖拽自己的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竟然全都不是人的轮廓。无法描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影子,仿佛这些影子本来就是某种独立的存在,和站在地上的个体没有丝毫关系。
与其说这些影子张牙舞爪,不如说,它们的蠕动让人轻易就能幻想出一幅张牙舞爪的样子。
这个原住民对自己看到的这些影子感到恐惧,随之,也对影子的主体——那些拽扯着自己,力气大得几乎在拖着自己跑的那些人——感到恐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才觉得这些惶恐逃窜的同伴其实是怪物的伪装,但是,从心底滋生的恐惧是不同寻常的,强烈到了仿佛是一种预兆。
他说不出话来,听不见声音,杂讯声和花白朦胧的轮廓,就像是构成了一个半梦半醒的世界,让他觉得自己越是向前跑,就越是远离正常而安宁的世界。几乎是无意识的反应,他猛然挣脱了那些拉着自己的手,疑似同伴的人形似乎感到吃惊,但却更恐惧地朝他身后望去——明明看不清这些人形的具体五官细节,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惶恐呢?这个疑惑从原住民的脑海中划过,而身体已经下意识朝身后望去,他无法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只在那无可言喻的恐惧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其他的原住民相互搀扶着,他们之前差一点就失去了一个呢喃的同伴,也想要拯救勇敢断后的同伴,但是,这个负责断后的同伴在完成爆破后就产生了异常。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