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一连串的爆炸,爆炸产生了光、声音、风和多种物质,复杂的振动就像是在编织一件精美的富有暗示意义的旋律,微粒在旋律中交合,诞生简单的结构,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制了这种结构,向更广阔的空间延伸,当结构的范围扩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个结构就显得复杂了,那像是某种图案,某种图腾,是富有生命力量的,但也仿佛一种随时都会摧毁生命结构的毒素。许多包含了“促进”和“成长”等等正面意义的东西,和那些包含了“衰竭”和“阻碍”等等负面意义的东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裹起来,让其彼此之间产生一种更加复杂的,无法计算的,难以观测到每一个细节的相互作用。于是,更具体的变化产生了,构成了一些奇特的现象,产生了一些能够切身体会到的结果。
席森神父在距离地面不到一米的空中滑翔,他的身体平躺着,脖子向胸膛弯曲,就像是在注视什么东西,但他注视的方向却不见那个女体怪物。席森神父的双脚渐渐下垂,几乎要拖在地上了,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住他的身体,让他仿佛毫无阻力地滑翔般飞退。仪式产生的种种现象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扩散到五十米直径以外,那强烈的侵略性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并一定会为之生出鸡皮疙瘩来,而这样的变化远远不是结束,伴随着时间流逝,这个仪式的效力还会进一步增强,并因为手镯状临界兵器的影响,向着一种崩坏的,对席森神父自己和那个女体怪物都不友好的方向扭曲。
这不是简单的仪式,席森神父在最后一次于恍惚中,去到那个似真似幻的房间,聆听爱德华神父的遗言之前,是不可能做成这种仪式的。甚至于,他在不到一秒前,也仍旧对自己是否可以完成这个仪式抱有疑问,更严格地说,做这样的仪式仅仅就是那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宛如灵光一闪般做出的决定。
那是很强烈的直觉,席森神父布下的陷阱,其预想中的效果要远远低于此时展现的效果,但就在女体怪物即将打破气压魔方的一刻,那冥冥中涌来的一种冲动,让席森神父在那一瞬间,好似变成了某个存在的傀儡,被引导着完成了如今的仪式——席森神父在做出行动的一刹那间,就觉得这一切并不仅仅是由“自己”做出的,而是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意志推动,而他从其中,感受到了爱德华神父。
在那一刹那间,席森神父的思考,心中的情绪,身体的动作,和那冥冥中的呼声达成了一致。若要让他形容,他会说,就如同一种使命,一种召唤,一种天定的伟业,一种必不可少的剧情,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是一种很难描述,却十分和谐,根本不需要犹豫的情况,亦或者说,他从感受到付诸行动,根本就没有去想太多的东西,一切都在跟着那个引导般的感觉走。
也在他直觉地付诸行动的时候,他的心中陡然浮现一个词汇:英雄。
于是,他觉得,只有“英雄”这个词汇所包含的意义,才能解释自己的冲动——一群强烈的意志,十分统一的,坚强的,宛如钻石一样——无论那是何种颜色的钻石,有黑色、有粉色、有白色、以及其它色谱的颜色——这些从席森神父的角度去看,完全可以形容为“英雄意志”的东西,狠狠地从意识层面推了他一把。
就像是在召唤英雄。而在感受到自己的这种冲动后,在理解了当自己放弃那理性的想法,从一个末日真理教的教徒身份,转变为身为一个人类的身份时,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后,席森神父也有一种也许是错觉的感受:自己真的成为了英雄。
换做过去的自己,一定会地啼笑皆非吧,因为,从他的价值观来说,自己因为冲动而正在做的事情,绝非是什么英雄的事情。自己的立场和出发点,和他所理解的“英雄”的含义有着巨大的差别,可即便理性地如此判断,席森神父也无法压抑那激昂的内心。
那激昂的份量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当自己的心中有多少恐惧,这种激昂的程度就有多高。两种激烈的情绪是成正比增长的。
席森神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疯了,自己不是清醒地在战斗,不是严格地从中自己所承认的“自我意志”在进行战斗,但却不可否认,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很强。远超乎自己想象的强,那些过去自己认为是弱点的部分,是在不理智情况下才会露出的破绽,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无足轻重了,因为,这种强大从另一个层面上盖过了这些弱点和破绽。
从理性而言,席森神父觉得自己在膨胀。他承认,身为末日真理教教徒的自己,和身而为人的自己是不冲突的,但是,两者的思想和行为确实存在矛盾。在他的观察中,大多数末日真理教的教徒都会放弃身而为人的立场,通过一些手段,从物质到思想上,抛弃那些矛盾的因素,将自己变成一个最为纯粹的“教徒”。他也曾经想过,甚至于,一点点地向非人的方向靠近,义体化正是这种倾向的具体表现,然而,在似幻似真的恍惚中存在的爱德华神父,却完全没有给他选择地,打破了这种变化,就像是一个强硬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想法,用自己那最不可理喻的暴力的手段,要硬生生将儿子掰回他所认为的“正道”上。
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哪怕席森神父已经人过中年,却仍旧产生了如同孩子一样的想法,他不想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