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一个,应该去问你们的管理者,我这边只负责评估这支舰队能够发挥的作用,并让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莎的回答让所有情绪波动强烈的人都重新冷静下来,现场没有人能够再继续追问,他们意识到了,自己之前那带着情绪的问责是多么的幼稚且无意义,那本该不是他们会问的事情。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很多人,还会死更多的人,无论身份地位,无关种族性别,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要说刚刚自己等人因为感性的冲动而说出了那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带着一种“想让这些千万的人能够活下来”的想法,到了此时,也已经变得模糊了。
因为,船舰上面的人,和他们自己一样,在这个残酷的末日战争中,都无从选择,也没有谁能拯救。反过来说,面对纳粹展现出来的力量,这上千万人和自己这些人,最终能够存活的,无论怎么评估,也都只是寥寥少数而已。
比这上千万的人还要更多数量的人,已经死在地球上了,而且,是毫无意义地死掉了。至少还能够继续用生命去战斗的这上千万人,是不是还能算得上“幸福”呢?哪怕战斗的方法和死去的方式,与寻常的战争和死亡不太一样。
退一万步来说,这里也没有一个神秘专家能够说出:“让我们上就足够了,让这些船舰里的人们退到后方”之类的说辞。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在这场战争中,不赌上一切的话,根本就看不到胜利的机会。
所以,这千万人如果已经死了,那就一切休提,如果还没有死,那么,接下来的计划中,哪怕不是百分之百,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死掉。
船舰里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在“必定会在战争中牺牲”的未来面前,根本就没有追问的必要。
那个残酷的,让人绝望而痛苦的必然性,正在将所有对人性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变得没有意义。
现在知道了船舰里的人们都暂时还活着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要让他们去死?还不是要依靠他们必然的死去制造胜利的机会?在进攻纳粹中继器的环节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定然要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这支据说可以和中继器掰掰腕子的舰队的力量,不榨干这份力量,就无法想象己方可以成功的景象。
换个角度来说,倘若计划成功了,而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了,那么,也当然是因为这千千万万人的牺牲才换来的。
虽然希望这上千万的人们可以活下去,但是,没有办法呢。真的是没办法了。神秘专家们沉默地打量着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滋生出来的情绪就像是蚂蚁在啃食内心一样。
于是,之前还情绪激荡地打量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众人都陷入一股意兴阑珊的心绪中。
“三仙岛和高川呢?”晓美学姐问到。
“高川已经被nog解除了三仙岛的职权,正在进行特种机动作战。”莎回答到:“三仙岛还在处理中。它和其他船舰都不一样,拥有更多的可能性,理应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
“也就是说,你打算在这次计划中,将三仙岛和其他船舰分开使用?”晓美学姐进一步问到。
“是的,三仙岛中还有几百万人,为了达到额定效率,我会将总人数补充回一千万。”莎说:“不过,三仙岛里的人和其他船舰里的人也不太一样,三仙岛上没有安全隔离机制,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自觉作为柴薪使用——在某种意义上,制造并登入三仙岛的这些人和末日真理教一样让人生畏。”
“中央公国……制造三仙岛的,驱动三仙岛的,是中央公国。”晓美学姐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其他人强调般说,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她的语气中,到底充斥着怎样的情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绝非是正面的情感。她并不觉得,三仙岛的这种让人生畏的,坚硬而残酷的,从人性的角度而言充满了疯狂的造物,是一件值得自豪和感动的东西。
稍微想想就可以体会到,能够让一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被迫去制造这样毫无人性的战争工具,让如此多的人,被迫带着觉悟,不得不成为柴薪的战争,究竟是多么的让人绝望。在这份强大的技术背后,在这种让人感到畏惧的原动力背后,隐藏的是何等的痛苦与悲观。而在这份巨大的绝望、痛苦和悲伤的背后,又是何等微小又摇摇欲坠的希望。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啊。
晓美学姐早已经没有眼泪了,无论生理机能还是心灵,和“流泪”有关的机制都已经在战斗和变异的摧残中崩溃。但即便无法流泪,但心中的悲鸣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减小。
“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仓库里没有人去关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展现在他们眼中的模样,就像是一根灼热的钢针,让他们发自内心地难以忍受,却又必须忍受,想要麻木,却又无法麻木,它就摆在这里,无论如何转移视线,都无法遏制视线在间或的时候转向那个方向。
对他们而言,在这间仓库里的修整,已经从暂时的喘息变成了一种蠕动着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甘愿重新投入战斗中,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战斗到死亡。
而他们所有的想法、情绪上的波动、意识态的动静,都在第一时间被转化为数据和食粮,被他们所在的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汲取——“莎”冷酷而冷静地审视着,品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