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可名状的东西,就像是“嗅”着“思考”这一行为本身的味道而来。
“它来了,它要追上来了。”一个又一个人这么说。因为多了几个人,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呢喃声也在放大。在黑暗中,这些人的呢喃就像是在宣告,在念咒,在以同一种节奏,去描绘某种恐怖的庞然大物。只听他们的声音,就会觉得他们不再是研究人员,反而像是某种邪教的传播者。那渐渐响亮起来的呢喃声是如此可怕,让那些头也不回,拼命向前跑的研究人员感受到了“追逐”。
声音追逐着他们,不可思议的异常也在追逐着他们,恐惧、疯狂和绝望在追逐着他们,那些被抛下的病的同僚已经陷入无法归还的泥沼中,变成了泥沼的一部分,哪怕看不到他们,也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正挣扎着,以一种痛苦的姿态从泥沼中伸出手——哪怕只是在头脑中产生的幻觉,那些手也是从黑暗的背后伸出,追上来,试图将自己也扯入那黑暗的泥沼中。
越是落在后方的人,就越是感到那栩栩如生的追捕感。没有人愿意被“抓住”,哪怕转头回望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那些“手”,也不想自己被这幻觉一般,只产生在自己想象中的“手”抓住。一些人尖叫起来,就像是被那不可思议的手缠住了一样,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同伴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可以一直向前向前,可自己已经跌倒了,被缠住了,没希望了,一股巨大的,不似幻觉的力量正在拉扯自己的脚踝、小腿、身躯、脖子和脑袋。那摔在地上的研究人员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那半仰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僵硬,仿佛真有什么在拉扯着这个身体,将他向后弯折。这个身躯越来越弯,可他年岁已大,身体已经没有这么柔韧,于是连骨头也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换做是常人,必然是面带痛苦的吧,可是,这个研究人员的脸上,除了绝望之外,已经不剩下其他的感情,因为他的面皮都如同冻僵了一般,根本无法露出其他的神色,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灰暗,失去了神采。他出的呼吸声和叫声,正在从人的声音,变成别的某些东西的声音,但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却完全无法从既有的记忆中找出相应的实物。只给人一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出的声音。
一个人跌倒了,两个人跌倒了,三个人跌倒了……剩下的人头也不回,他们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们不敢回头去看摔倒的人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他们觉得自己一旦去看这些人,自己就会不由得停下脚步,一旦自己试图去帮助他们,自己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哪怕头也不回地疾奔,但伴随着一个个同伴的跌倒,剩下的人也能够切实感受到,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追上来。那是从已经异化的大厅中追来的东西,亦或者,那个异化的大厅已经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它来了,它要来了,它已经来了。”这样的呼声越来越响亮,幸存者们不由得掩住耳朵,哪怕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也足以让人觉得自己要狂了。
他们不去看,不去听,拼了命地不去想,拼了命地挖掘自己身体的本能,依靠本身去奔跑。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已经掉队,也不想去确认。在黑暗中奔驰的自己,明明在身边还有着许多同伴,但却越来越像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在这个恐怖又让人绝望的黑暗中奔跑。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通道是如此的漫长,自己奔跑的时间,已经远远过了以往抵达研究所深处,那lcl液的存储地,可是,自己什么东西都没看到。自己的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没有尽头的,无限宽广的黑暗。
道路是如此的平坦,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似乎无论朝哪一个方向奔跑,都不会撞上墙壁,但是,有的时候,他们却希望自己可以撞上一些正常的东西,好提醒自己仍旧是在一个实在的环境中,而不是做一场噩梦。如果自己被绊倒了,是否就能够脱离这片似乎没有终点的绝望和黑暗呢?
当然,没有人希望绊倒自己的是从黑暗中深处的手。
当想到“手”这一词语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意识到了……不,他们不想去意识到,他们意图阻止自己的大脑。
最终,他们一个个都被绊倒。身体疼痛,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只觉得自己要被黑暗中的“手”抓住了。然而,立刻有一片明亮在他们的视野中展开。明亮的画面暂时驱散了黑暗,让他们重新回到更有真实感的世界中。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无论是光色还是物体的轮廓,都比之前的黑暗更让人感到安心。
这熟悉的一切,都让他们不由得松下了紧绷的大脑,吁出一口长气。他们躺在地上,感受那熟悉的,坚硬又冰凉的触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继续思考,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那恐怖的追逐和逃亡,让他们只觉得已经榨干了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好一阵过去,才有人缓缓支起身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试图确认自己过来的地方,确认自己等人进出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可是,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他注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