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可以分成多少个刻度?一秒钟又可以分成多少个刻度?时间在每一个细微的刻度上跳跃,桃乐丝感到自己正在适应那些原本感觉十分难受的.自己周遭的环境不断在变化,自己的内在也不断在变化,造成变化的因素是如此的复杂多变,然而,无论如何变化,在她的感受中却越来越趋向某种恒定——那些看似有无数种组合的变化,正被一个无形的范围圈定,无论如何变化,能够跳脱这个范围的却越来越少。
仿佛无限的东西,正在一个难以描述的巨大范围内变成有限。桃乐丝觉得,自己正在适应这种有限,哪怕她也无法观测和描述这个范围具体是什么样子。
那些一直在压迫自己的不确定因素,也由此变得确定,从毫无征兆的变量,变成了可以预测的变量,乃至于变量的值也终于有了边际,感觉到了其限定的范围。
无限的变得有限,有限的变得可以确定,已经确定的已经适应,已经适应的就再也无法让桃乐丝感到为难——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或许有超级桃乐丝的身份在背后支撑这种适应能力,但是,当她感觉自己可以做到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超级系对桃乐丝的实时检测数据正在变得稳定,在桃乐丝的视野中,这个原本看起来是孤立于中继器内部空间里的“走廊”,正在变成另一种奇妙的形状。所谓的“走廊”是一个符合常识认知的轮廓,而其变形后,这个轮廓就如同面团一样在拉伸,宛如发酵一般在膨胀,它不再以实体的方式呈现,并且,桃乐丝也不渐渐不再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实体的走廊上。
桃乐丝开始感到,自己在漂浮,自己脚下踩着的地面是不存在的,自己借力的墙壁也是不存在的,所有那些正在对自己产生应力作用的物质,也全都不存在,乃至于,连之前感觉到的受力情况也是虚假的。
自己和走廊,自己和其他人,走廊和中继器,其他人和中继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位置?也截然与用肉眼看到的那种“实际情况”完全不同。要将彼此之间的位置区分出“上下左右前后”的想法,从这个时候起似乎就是错误的。
近江也好、玛索也好、席森神父也好,还有整个走廊中的事物,其“质量”的概念似乎已经消失了。
桃乐丝只觉得,自己站在一个由无数的“线”交错而成的世界里,但是,这些“线”却也绝非是肉眼所见到的事物轮廓的线。事物原本的轮廓线只不过是这些“线”的一部分,有点“线”甚至同时穿过两三个事物的轮廓,但在完全勾勒出其形体之前,就已经拐向其他的事物了。
这些复杂的“线”所构成的世界充满了空隙,让桃乐丝觉得,或许可以直接从这些空隙中穿过,然而,这些空隙因为“线”的复杂,其构造也变得十分复杂,根本就无法形成一条笔直的通路。而且,那些看似可以穿过的空隙处,再仔细看看,其实里边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正在将既有的空隙填满。
不知道有多少根“线”,不知道每一根“线”的尽头连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些“线”具体代表了何种意义。
桃乐丝原本只是通过感觉去观测,但在一个十分突然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用“眼睛”看——她看到了这些“线”的动态,无数的“线”构成了用语言也无法描述的复杂的动态。每当仔细去观察这些“线”的移动,就会有一种“脑子被填满”的胀滞感。
和之前思维不断膨胀的感觉不一样,当桃乐丝越是去观测这些“线”,就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越发难以从这些“线”上挪开,自己的思维反而像是在收缩,紧紧扎根在这些“线”上,毫无余力再去思考别的事情。
自己的念头就像是被这些“线”给牢牢绑住了。继而,一种比之前还要强烈的被束缚的感觉传来,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这些满是“线”的世界里难以动弹。
桃乐丝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也同样不存在那个“女孩”样子的轮廓,仅仅存在大量的“线”。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究竟有哪些“线”是属于自身轮廓的一部分,而这些“线”无一例外都被周遭的那繁复的“线”勾连纠缠。
桃乐丝有了更进一步的感觉:她必须斩断属于自己的“线”和其他“线”之间的联系,才能够脱离伦敦中继器。并且,不仅仅是她自己,就连才刚刚侵入伦敦中继器内部的,号称无形无状的席森神父,也被这些“线”勾勒出一部分,穿插在其他的“线”之间,并同时被其他的“线”缠绕着。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不斩断这些“线”的连接,就连席森神父此时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也无法真正脱离伦敦中继器呢?
桃乐丝不觉得,这些“线”是在席森神父进入伦敦中继器之后才缠绕上去的,反而是一早就缠绕在席森神父身上,而无论他的形态和性质如何变化,都未曾真正脱离过。
桃乐丝没有在这种观测状态下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感觉到空间的变化,同时也没有任何消耗感,仿佛看到这样的景象是自己本来就可以做到的,之所以在过去没能看到,只是因为这个能力并没有被“使用”。
这个身为最终兵器仿制品的身躯究竟具备怎样的能力,桃乐丝自己也不清楚,但从那超乎寻常的适应感,以及眼前所观测到的“线”的世界而言,这个被打上了“最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