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好奇。好奇是个不错的品质,但对你不是。”阮医生上药的手用了点力,让我吃痛地吸了口气,这就像是个警告,她说:“一个人的失忆,形象点说就是一个轮回,需要的是一个暂新的人生,失去旧的,迎来新的,过去和现在一刀两断。”她并指成刀用力切了一下,“男孩,你的新生活中已经再也不需要乌鸦了。”
“也就是说,乌鸦代表我的过去?”我听懂了她的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那么回事。”她直白明了地回答。
“我从没有忘记过去,我的过去一直和它在一起。”我认真地对她说。
“它?乌鸦?哪个过去?你说的那个世界末日的故事?”阮医生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得了吧,安德医生还没跟你说吗?算了……这不是我的事情,也许我不该多嘴。”
乌鸦,过去,世界末日的故事?好吧,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阮医生,安德医生,要对我说什么?有什么是我需要了解的吗?”我听得出来,阮医生知道更多的隐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在这个封闭病院中,他们究竟给我造了个怎样的身份。尽管,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该配合他们将这出戏演下去,又或者,这是否真的是一出戏。
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不要迷失,但我的真实感受在清楚地告诉我,我已经迷失了。
但是,无论如何,知道更多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吧。
“这是安德医生的治疗方式,我不赞同,但也不会故意破坏。”阮医生耸耸肩膀。
“这就是所谓的办公室政治?”我试图来点刻薄的激将法。
“你知道这个名词?办公室政治?”阮医生的表情让我失望,她只是有些吃惊,然后笑起来,夸赞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得了吧,这玩意在小说和电影里到处都是,说不定十岁的小孩都知道。
“好吧,好吧,我认输。”我举手投降,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说的是真的,我捉了一只乌鸦,一直真真正正的乌鸦。”
阮医生似乎意识到什么,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捉了只乌鸦?”
“是的,它就在这里,我和它就像是朋友一样。”我同样认真地回答,“看,它就在那里。”
“哪里?”阮医生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夸克却突然扑腾翅膀飞起来,一路落在办公桌上。
“啊,现在它飞到办公桌上了。”我说。
阮医生再次将目光转过去,这一次夸克没再捉迷藏,可是阮医生仍旧一副疑惑的表情。
“它在哪?”
它就在你的眼前,别装聋作哑了我在心里喊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说出口来。
我开始意识到一些事情,一些让糟糕的事情变得糟糕的事情。
空气在渐渐凝固,半晌后,阮医生转过头来,一脸复杂而严肃的表情看着我。
“我没有看到它。”她说,“不过,如果你坚持,我还有个更好的证明方法。”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墙壁上的半身镜取下来,然后问我:“它还在办公桌上吗?”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了,我的口腔中不停在分泌唾液,我的心脏正加跳动。
“是的。”我觉自己的喉咙好似脱水般干涩。
阮医生将镜子搁在办公桌的边缘,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说:“你现在,能从镜子里看到它吗?”
说真的,我突然变得不敢去看那扇镜子。可是我想知道结果,我想知道真相。我很高兴夸克能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没有朋友,没有力量,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敌人——这个封闭的病院。所以,它没可能会在这里,因为它同样是我的朋友,我的力量。
我看向镜子,那里只照出一张苍白的脸。是的,没有乌鸦,只有一个脸色僵硬的少年。
我再次看向办公桌,乌鸦仍旧在书本上踱步,偶尔啄一下封面,然而,镜子并没有照出它的身影。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得件见它。
“该死的。”我将头埋进手掌中,“它是一个幻觉?不,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几小时前的夜晚,在那片树林中,是夸克驱走了那些怪物。
是的,有一点我没有说错,夸克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力量。
“它是你的过去高川。”阮医生厉声说了这么一句,表情却松垮下来,脸上的表情不断转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它是你的过去,我该说恭喜吗?你正在找回自己的过去……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件好事,现在的你,是否能够接受那种过去。”
“我的过去……我想,我知道的自己的过去,和你说的过去是不同的东西。”我固执地盯着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声说话。
“是的,所以,我不知道,你应该接受的,到底是哪个过去。”阮医生疲劳着捏了捏鼻梁,说:“我知道,你把我当作敌人,我也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想治好你,让你回到正常的社会里。是的,这关乎我的论文,我的事业,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想做正确的事情,想帮助像你这样的孩子……哦,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