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在被黑泥淹没的过程中,我无法昏迷过,即便大脑和脑硬体好似要被这无尽的负面资讯烧毁,却必须清醒地忍受着这令人发疯的一切。身体时而沉重,时而飘忽,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有那么一刻,我被甩出黑泥表面,大口呼吸着如同救命稻草般的空气。
我终于可以看到自己的处境。我还记得之前被黑泥卷入,被那排山倒海一样的泥泞巨浪从外墙走廊的断口处推出了那栋异常的大厦,如今正依靠黑泥的粘力倒悬在半空,大厦主体远在二十米外。杂物就像是被黑泥吞吐着,不时会在相互碰撞后,被排泄般掉出黑泥之外。
大厦十二层就如同大坝的泄洪口,黑泥不断从各个豁口中喷涌而出,残桓断壁也在巨大的压力中不断崩溃,让那喷涌的景象更加澎湃。不一会,黑泥渀佛将整栋大厦拦腰截断。在我的脑袋下方就是一望无际的乌云雷海,瓢泼大雨自下而上洒了满脸,更有电蛇时而从身边掠过,遍布电蛇四周的电子干涉让我汗毛直竖,若非身体被粘在黑泥中,自己一定跌到那想象不到尽头的天空外了吧。
喷出大厦外的黑泥并没有受到重力的作用,反而向上方的陆地卷曲,形成喷泉水柱,又渀佛拥有生命般的巨大触手,另一部分则覆盖在大厦表面,不断向上推移。
这一切景象让人觉得是在某种意志的操纵下。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倒悬的大陆进发。
只是惊鸿一瞥。我又再度表面卷起的黑泥巨浪打入黑泥之中。视网膜屏幕倏然关闭,也无法再感觉到脑硬体的工作,只剩下大脑在灼烧中维持运转。被黑泥吞没是如此痛苦,但是,如果离开黑泥就会落入下方的天空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再挣扎,放弃对义体的控制,沉在黑泥之中,忍受着异物的撞击和侵蚀。
比起黑泥的侵蚀,来自体内深处“江”的干扰变得微弱起来。我仍旧会听到女人如风般的笑声,但是,更多时候,她的声音被更多的负面资讯淹没。这些来自黑泥的。因为太过复杂而无法解析的负面资讯就如同触手一样,不断深入构成我这个高川的“自我”的非物质基础中,让我不得不认为,它其实就是被“江”吸引着。
我有些担心,如果这些黑泥资讯和“江”接触,是否会发生更加不好的事情,但这一切已经不是由我的意愿所主导。我感觉不到脑硬体的运作,连那种渀佛脑子里嵌入了异物的存在感也变得淡薄,无数的负面情绪缺乏过滤,不断淤积在我的脑海中。我觉得自己如同辩雨中的小舟。意识和理智随时都会被冲散,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一想到多坚持一刻也是好的,那种飘摇的感觉就在看似濒临绝境的关头又获得了一分力量,让我能够多坚持一秒。
坚持一秒,再坚持一秒,在这以秒计数的时间长度中,我觉得自己好似顽石一样,沉默了数百年。渐渐的。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坚持。我如同婴儿般卷起身体,在黑暗和静谧的黑泥深处下坠,直到某一刻,从黑泥传来的震动将我惊醒。随后,身体撞上一片坚硬的物体。我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礀势,黑泥的压力骤然四溅。
我爬起来。身体一挺,立时有一种冲开障碍,接触到空气的感觉,这才发觉自己的右眼已经可以视物,但是视网膜屏幕的数据图像已经彻底消失了,似乎已经恢复为寻常肉眼的功用,但是,这只眼球仍旧并非原生器官,否则早就被黑泥侵蚀了。
黑泥的深度已经降低到腰间,我转头望,视野变得开阔,一条宽阔的车道从建筑之间贯穿至前方,而自己正位于车道中。这里正是倒悬着的城市表面,除了建筑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抬起头就看到天空上密布的雷云,然而重力正告诉我,这个世界,包括自己,是颠倒的。
黑泥沿着地面向四面八方蔓延,随着面积的扩大,厚度也在渐渐减少,不一会,原来还有腰际深的黑泥就来到了大腿处。尽管酒店大厦中仍旧不断有源源不绝的黑泥喷涌而出,却及不上这些黑泥扩散的速度。每当黑泥经过一处,在其周边的物体就会燃起熊熊大火,空气也变得闷热窒息,很快温度就高达能够扭曲空气的程度了。房屋也好、金属栏杆也好,水泥路面也好,塑料、木头、纸张,只要挨进黑泥,就会燃烧,而火焰也如同瘟疫一般,以比黑泥扩散更快的速度想四周散播。当我看清这个倒悬的城市街道光景时,黑泥还没扩散到半条街,然而目及之处,大部分的建筑都冒出呛人的浓烟,再几个呼吸后,便有爆炸挟卷着火焰从大门和窗口喷出。
瓢泼的大雨无法遏制,黑泥流淌,火焰狂舞,雷蛇天降,建筑正在崩溃,不时有房顶建材、金属、树木、水泥砖瓦和家具朝下方的雷云天空落,不一会就失了踪影。在一片深沉而灼热的紫红色光芒中,一切都在崩溃,宛如末日一般。然而,除了崩溃的声音之外,没有半点生命活动的声息。没有鸟儿,没有虫子,没有人声,没有机械运转的声音,没有都市的喧哗,大街上所有不是和地面密合的东西都消失殆尽,完全看不到车辆的存在,交通灯已经停止,店铺中也只是维持着一种静默的场景。
先不提被黑泥侵蚀的现象,这里是否还适宜人类生存,这个城市结构和拉斯维加斯一模一样的颠倒城市在被黑泥侵蚀之前,所有的运动就已经停止了。而此时此刻。即便有人类能够抵达这个城市的地面。一旦没能离开这一带,也必然会在黑泥的力量下,承受严重的伤害。
伴随埋在身上的黑泥的减少,那种负面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