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暖暖,姜衍正拢着墨色披风端坐在马车里看书,他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无妨,你先去吃早点。”李洪没能按时出现在他意料之中,作为曹国公的心腹爱将,李洪势必会对自己试探一二,此举不仅可给自己难堪,又可令姜泽满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鸣涧应了声,既然主子不生气,他也不生气,给主子找晦气的人,迟早会变成为糯米手中的面鼓,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到临街的早点铺子买了包子和豆浆,鸣涧自顾自坐在车辕上吃了起来。
大约辰时一刻,李洪领着一百人的队伍从东郊大营到达城门口,远远的就见城门口停着一辆双骑青布马车,车辕上坐着个身着黑衣的冷脸少年,少年正埋头苦吃,那模样似是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所觉,吃得非常专注。
李洪身材高大,他抬手让队伍停下,翻身下马,几步便走到马车跟前,冲着车帘方向微微拱手道:“请问车中可是睿王殿下?”
百人的队伍动静足够大,鸣涧自然早就看到来人,听得李洪说话,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面无表情的跳下车辕,抱拳道:“您是李将军?”
李洪深深打量了鸣涧一眼,又扫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他面上神色不变,点点头,道:“正是末将,陛下临时下旨裁减去黑河郡的人手,所以来得迟了。”
姜泽这是什么意思?鸣涧看了李洪一眼,靠近车厢低声禀报道:“主子,李将军到了。”
姜衍这才合上手中的书页,一手掀开车帘,微微探出头来,面色柔和的淡笑道:“原来如此,本王已经恭候李将军多时了。”他的五官本就生得精致绝伦,这一笑起来浑然给人一种如沐清风的和煦温雅之感。
李洪之前只在朝堂之上与姜衍打了个照面,彼时看得并不真切,如今近距离与姜衍对上,李洪甫一触及到姜衍平静温润的眸子,心中便莫名的打了个突,他忙垂下头来拱手道:“末将来迟,还请睿王爷恕罪!”
李洪有心试探姜衍的深浅,只是这试探的结果,对他来说有些不尽人意,若是姜衍对他摆脸色或是大发雷霆,这反倒是好事,毕竟心思浅显,浮躁又沉不住气的人不足为虑。
可姜衍明明说着责怪的话,面上却是一派谦谦君子清风朗月模样,足见养气功夫了得,心思和城府同样深不可测。
姜衍虽然笑得温和,如今也只有十六岁,但李洪自忖自己看人还有几分眼光,能在谢太后和新帝手下活着的,又怎么可能是个面瓜包子?李洪脑中转了几个弯,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暗道与这样的人为敌,当真是需要慎之又慎。
“无妨,李将军公务在身情有可原。”姜衍说着看向李洪身后,扬了扬眉,温声道:“不知陛下裁减了多少人手?”
李洪敛正神色恭敬道:“回睿王爷,陛下裁减了一百人!”
这是姜泽思虑再三之后的结果,有了谢正清的及时劝阻,姜泽虽然极力想要一偿宿愿,想让姜衍和姜澄快些死,但他也不愿丢了清明,是以最终只让李洪带了一百精兵随姜衍前往黑河郡。
姜衍了然,闻言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李将军了,咱们出发吧!”
李洪看了眼唯一的一辆马车和侍卫,有些不确定道:“睿王爷只带一个侍卫?”作为当朝王爷,竟然连个丫鬟都不带,这倒是稀奇,更何况,姜衍必定也必定知道此行凶险,这是有恃无恐,还是有后招?
姜衍黑眸深邃,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李将军不必担忧,本王有鸣涧驾车即可。”
鸣涧适时的上前一步,这才抬手正式给李洪见礼道:“属下鸣涧,见过李将军!”
姜衍这话虽说得简洁,但个中意思却耐人寻味。李洪仿若有种被人洞穿心思的无所遁形之感,他眸光微闪,有些不自在的避开姜衍的视线,又看向鸣涧,见鸣涧气息冷冽,行走间落地无声,忙敛下心神拱手道:“睿王爷客气了,此乃末将份内之事。”说完又笑着对鸣涧道:“鸣涧侍卫也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一路上少不得还要多打交道。”
鸣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躬身退到一边。
姜衍将李洪前后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下有数,微微颔首笑道:“走吧,天黑之前咱们赶到开硖驿馆。”
李洪也恢复神色,他扬眉笑了笑,朗声道:“睿王爷请!”
姜衍笑着放下车帘,鸣涧当即跃上车辕,利落地挥鞭驱马前行。
李洪眯眼看着马车向前驶去,在心中暗自梳理自己已知的信息。睿王幼时离宫,京中人人都知道他去了紫芝山,师从紫芝山三公,但睿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性情又如何却是无人得知,这点,李洪自然也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他冷静理智的分析眼下的情况,睿王作为圣元帝嫡子,能够以六岁稚龄,在罗皇后薨逝后毅然远离皇宫,这不仅需要胆量气魄,更重要的是对局势有清晰判断。罗皇后薨时,定国侯府已经被架空,老定国侯爷重病在床,定国侯世子待在工部,且官位低下,若说睿王离宫全然是定国侯府和泰王帮扶的结果,李洪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李洪自诩沙场征战杀人无数,刚才虽然只与姜衍短短的对视了几眼,却抑制不住内心凛然,这是面对强者时才会有的天然敬畏和戒备,李洪自认他的感觉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