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跑到了一处悬崖上,他们也追到了悬崖上。悬崖深不见底,只感到风从脚下呼呼向上窜。我手中没有武器,只能用弓和他们比拼。可是,我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一个人手持短刀刺中了我的肩膀,我抱着他从悬崖上滚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我又问:“燕子呢?”
三师叔说:“不知道,我们分头跑,燕子可能逃脱了,前面几十里就是一条暗河,燕子现在说不定生在暗河边喝水呢。燕子那么聪明,江湖经验又丰富,你放心吧。”
听三师叔这样说,我有点轻松了。
光头骆驼客说:“前天晚上,我们就露宿在悬崖下。天亮后,准备起身,发现了两个人掉在悬崖下,一个是三师叔,另一个就是那个日本人,日本人的脖子被弓弦勒断了,血淋淋地耷拉下来,显然救不活了。三师叔还有呼吸,我们把金疮药倒在他的伤口上,喂了他几口水,他就醒过来了,跟着我们来到这里。”
我问:“三师叔说有四个日本人,死了一个,还剩三个,那三个日本人呢?”
光头骆驼客说:“我们没有见到。”
沙漠里还有三个日本人,还有孤身一人的燕子,燕子会不会遇见他们?三师叔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久,他知道前方有一条暗河,而这些日本特务浸淫在草原上也有很长时间,他们难道就不会知道前方有暗河?如果都去前方找暗河,他们会不会遇到燕子?
我的心又开始揪紧了。
骆驼客是从暗河过来的,他们的水囊中灌满了河水。豹子让黑白乞丐留下来照看三师叔,然后带着我去往沙漠中寻找燕子。骆驼客送给了我们两个装满水的水囊,还有几小块牛肉干。从甘肃一路来到这里,他们的干粮也不多了。
我和豹子上路了。
暗河在正西方向,我们也沿着正西的方向走,遇到暗河后,再沿着暗河下行,就能够找到燕子。至于那三个日本人,他们在沙漠中饿了几天,即使喝饱了暗河的水,也不是吃饱了的豹子和我的对手。
我们大约行走了两个时辰,突然看到沙地上有一行皮鞋脚印,从东北方向过来的。这双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显然是个瘸子留下来的。
一个瘸子,绝对不会无故独身走进浩瀚的沙漠中,瘸子走进沙漠是有原因的;瘸子从东北方向走向西南方向,也是有原因的;一个瘸子穿着皮鞋,还是有原因的。
东北方向,是我们和老同交战的地方;西南方向,是那条暗河。老同在草原上当了多年特务,他也知道西面有一条可以救命的暗河。
这个亡命的穿着皮鞋的瘸子,只会是老同。
我的眼前冒出了火星,我想起了师祖被老同砍断手脚的惨状,心中的火焰腾腾燃起,我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老同的肉一块块咬下来,然后丢给沙漠上空的老鹰吃。
沿着老同留下的脚印,我们加紧追赶。
追出了几里地后,我们看到沙地上留下了一个烟头,还有一个烟盒。烟盒上印着两个字“翼鹏”,两个字下面是两架飞机,飞机边是几朵白云。这盒香烟是日本的,那时候的中国香烟有老刀、老枪、双喜、哈德门等等,但就是没有“翼鹏”香烟。
这是老同留下来的烟头和烟盒。
我们又向前追赶,突然看到地面上多出了几行脚印,几行脚印合在了一起,有一脚深一脚浅的老同的脚印,还有穿着皮鞋和穿着布鞋的男人的脚印。
老同和那三个日本人合在一起了。
日本人是四个,我们是两个,但是我们一点也不怵。沙地上,日本人的步幅越来越小,脚印也东倒西歪,显然,这四个日本人,在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向前走。我们相信,永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追上他们。
追出了不远,看到路边有两具骷髅,新鲜的骨头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芒,远处的几颗倒塌的胡杨树上,蹲着几只秃鹫,它们一动不动,就像胡杨树上的结疤。
两个日本人倒下了,他们被秃鹫吃成了骷髅。
再剩下了两个日本人了,一个穿着皮鞋,一个脚印深浅不一。老同还活着。
追上去,干掉老同!
前面有老同,我们的脚步都加快了。我们不知道老同走过去多远,但绝对不会太远,因为沙漠上还留着老同留下来的脚印。也许,今天晚上就能够追上老同。
豹子撩开脚步向前走,我握紧腰间的刀把,跑着小步跟上去。这把刀子非常锋利,刀身有弧度,是光头骆驼客送我的。这样的弯刀,一看就知道是西域出产的。
然而,黄昏时分,突然天昏地暗,沙尘暴又来了。
豹子和我用刀子在沙地上挖了一个深坑,然后跳下去。我们弯下腰,把整个身体都藏在深坑里。狂风从我们头顶上掠过,拽着我们的头发,拽着我们的衣领,想要把我们从深坑里拔出来,像拔两颗萝卜一样。我们深深地蹲下去,挽着手臂,像两颗挽着手臂的萝卜一样,不让狂风拔出来。
我的耳朵里灌满了风声和沙子,昏暗的天地之间,只有沙子在飞舞,在盘旋,在叫喊,人的生命在这里显得极为渺小和无奈,渺小无奈得就像一片飘落枝头的树叶。
我想着燕子,此刻,她在哪里?她能躲过这场肆虐的沙尘暴吗?
后半夜,沙尘暴静息,月色晴朗。我们从深坑里把自己拔出来。四面望去,平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