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前跑去,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细狗守着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吠叫,边叫边看着洞口下面。
那道洞口并不大,仅仅能让一个孩子钻进去,这是盗墓贼挖掘的洞口,盗墓贼从这个洞口钻入墓穴里,盗取陪葬的古董。墓穴偷盗一空后,盗墓贼为了掩人耳目,会把一些荒草铺在洞口。刚才有一只细狗在追逐兔子的时候,踩在了荒草上,掉入了深深的盗墓坑口里。
守护在洞口的这条细狗,和掉入下去的那条细狗,朝夕相伴,它们都是同一个主人的。狗主人爬在盗墓口,大声呼唤着细狗的名字,侧耳倾听洞下面的声音,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那条细狗摔死了。
我看到狗主人眼角挂着两滴泪水。
细狗撵兔的队伍离开了,我们蹲在盗墓口。顺娃把盗墓口边的荒草拨拉在一边,细细查看着洞口的痕迹,他说:“这个口子挖了至少有二十年。”
胖老头问:“你怎么知道?”
顺娃说:“盗墓这一行的学问深着呢,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懂,但是我一说你就懂了。你看这堆荒草,最下面的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的还是黄色。荒草埋在下层,长期不见阳光空气,就会偶烂变质。再看看洞口,盗墓贼向地下挖洞的时候,使用的是洛阳铲,这种工具就是专门为盗墓而设计的。盗墓贼挖洞绝不会挖得太大,只要有一个瘦子能够钻进去就行了,所以,盗墓贼里毕竟会有一个很瘦小的人。瘦子在进洞出洞的时候,都tuō_guāng衣服,他的身体会把洞壁摩擦得很光滑。但是你看这个洞口,土质疏松,刺刺拉拉,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各种昆虫在洞壁上打洞做穴造成的。所以,我说这个墓子,至少在二十年前就被盗墓贼偷过。”
胖老头望着洞口,又往往顺娃,他点点头。
顺娃接着说:“我们这一带有古墓,这是属实,但是你想想,从古到今有多少盗墓贼盯着这一片土地,有多少古墓都被盗过了,有的甚至还被盗不止一次。这个古墓是二十年前被盗,已经算是非常晚的了。凡是被盗的古墓,肯定都远离道路,因为道路旁边的古墓,早就被洗劫一空。盗墓贼非常精明,他们抓一把土闻一闻,就能够判断出这下面有没有古墓。你信不信?”
胖老头摇摇头。我听得很入神,但也感觉这有点太神乎其神了。
顺娃说:“人死了,尸体变成泥土,泥土中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而且死亡越久的人,这种气息越发浓烈,所以盗墓贼抓把土就能够闻到下面有没有古墓。”
我一想,还真是这样。
顺娃对胖老头说:“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里距离洛阳和开封近,无数的达官贵人死后埋在我们这里,从古到今有多少个盗墓贼来到这里偷盗,最早是在道路两边,后来延伸到了深山里面。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盗墓贼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分才动手的。你说的那伙人,在黄昏时分盗墓,而且盗墓口就在道路旁边,无论从时间和地点上来判断,都不符合常规,所以这是假的,他们不是盗墓贼,而是一伙骗子客。”
胖老头的脸色又白了。这两天来,胖老头的脸色就像六月飞雪一样,说变就变。他的小心肝一会儿惊涛骇浪,一会儿风平浪静,他已经被折腾得够呛。
收购古玩的人,必须拥有坚韧的神经,要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毒蛇蜿蜒四周而目不瞬的气概,要能够砸下几百块银元而毫不在乎,要能够输得只剩下裤衩而仍然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样的人物才能够涉足古玩收购这个行当。而像胖老头这样的人,顶多玩玩麻钱收购,过一把收藏的干瘾,最好别蹈入青铜器字画行业,他玩不起的。
快要天黑的时候,胖老头提议我们去那座古墓边。
顺娃找到三条白色床单,一人一条,揣在怀中上路了。那座古墓边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中堆满了落叶,我们埋伏在小树林中,身上盖满了落叶。从这里,透过眼前的一个豁口,能够清楚地看到古墓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条道路比较僻静,我们埋伏了很久,也只看到有三个人走过,一对回娘家的夫妻,妻子坐在毛驴背上,丈夫走在毛驴背后,丈夫说了一句什么,妻子娇嗔地笑骂,丈夫很满意地哈哈大笑。还有一个老太婆,背上搭着红布袱子,这肯定是一个媒婆,她说媒每成功一对,男方家就会送给她一个红布袱子作为谢礼,红布袱子里装着布匹和鞋子。
黄昏时分,古墓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扛着铁锨,背着绳索,还有人拿着洛阳铲。胖老头的眼睛睁圆了,他在那群人中努力地寻找着,我也在寻找着,没有见到粗布老头,但是看到了那个坎肩小伙。
那群人全然不顾是否有人跟踪,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他们闹嚷嚷地用洛阳铲和铁锨卷起了墓口的黄土,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然后,坎肩小伙tuō_guāng衣服,长绳索在他的胯部打着结,将他放入了墓坑里。
就在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他们踏着满地月光,走得风尘仆仆。然后,一切都像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坎肩小伙从墓坑里掏出了一件件古董,在地上摆成了一排。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对着那群人比划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顺娃从枯叶下爬出来,身披白布床单,悄悄地向前移动,胖老头和我见状,也把白布床单披在了身上,爬到了那堵断墙的豁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