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明宗皇帝,沉默了许久。
林若的深谋远虑、厉辣果决,不输林鸢儿分毫!不愧是林鸢儿的女儿,当真是遗传了她全部的才华!
难怪,他每每瞧着林若的时候,总能找到林鸢儿的影子。
可是,林若同她娘一样,都是个短命的……
林若死了,他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英明睿智的仁君,像是变了个人,一改往日的温和作风,用雷霆手段整饬朝纲,好像做这些就能弥补他心中的懊悔似的。
越是懊悔,便越对那些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和帮凶恨得咬牙切齿!
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颓然和伤感。
“陈贯啊,你说……阿若她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明宗皇帝的眼睛空洞,迷离而没有焦点,怅然地询问。
“这……老奴愚笨,不知道敏慧郡主心中所想。”陈贯觑了觑明宗皇帝的脸色,然后试探着补充道,“或许是……荣王爷?”
“少卿吗?”
“是啊,皇上。敏慧郡主央求您准她去金陵的时候,可不就怀了……怀了荣王爷的骨肉吗?”陈贯看着明宗皇帝若有所思的神色,斟酌着往下说,“皇上您不是常说,敏慧郡主的性子,与淑德郡主,如出一辙。当初淑德郡主也……”
“她怀了朕的骨肉,却毅然嫁给了顾庭。”明宗皇帝眸中露出几许痛苦之色。
帝王有情,却不能专情。而林鸢儿,要的是一心人。
林鸢儿执意生下了顾漫希,但所有的代价,都叫年幼的林若来承受了。因母亲难产而故而背负“克母”的名声,因父亲被绿而承受的迁怒和欺侮,亲眼见着长姐横死而承受的悲痛……可林若在人前,那双澄澈如孩童的双眸,却总是带着温婉的浅笑。
原来,她眼中的澄澈,并不是因为无知懵懂,而是因为她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彻,才拥有的通透。知世故却不世故,历圆滑却弥天真。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顾家对她有苛待,她始终不曾对顾家赶尽杀绝,直到顾炎年的死;明知苏慕晴对她是利用,但只要不触及底线,她都看在顾漫希的情分上竭力相帮;至于他这个皇帝和已故的睿文皇太后对她的恩情,她都尽己所能,帮朝廷度过难关。
还有嘉姮,没来由地把颜缮之死归咎到她的头上,与她反目,她也是竭力忍让,直到对方触及她的底线,伤害到她在乎的人……
是了,林若的底线!
林若不是没脾气,她分得清是非曲直、善恶对错,但是最重要的是顾全大局,除非有人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才会全力回击。
如果说,林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便是她的底线——林家。
明宗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林若的心愿,他便允了,只要林家不触犯律法,他便会让林家平平安安的,等他百年之后,给林家留一道圣旨,庇佑林家世代平安。
南境,镇南侯府。
西南湿热,多雨,却不常落雪。可是今年,在大年初七那天,下了一场大雪,皑皑白雪,将一切都覆盖,冻得人直哆嗦。
盖因东鲁和西蜀开战在即,南境军上下谁都不敢懈怠。
慕容冲独自一人在院中,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背影萧索,目光哀戚。
今天是阿若的生辰,真正的生辰,这世间,只剩下他和黎焰记得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好似是上天在为她的冤屈而降下的。
慕容冲不知道在京城的黎焰会怎么祭奠,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祭奠。
手里握着一支前些日子新雕好的发簪,用的是南疆特有的一种叫作“红豆杉”的枝干,据说这种树木,四季常青,会结出红红的浆果,与被称为“相思树”的红豆树结出的红豆不同,红豆杉结出的浆果格外脆弱,一触就破。可是红豆杉的枝干与之不同,纹理致密,格外硬实,听当地人说,用红豆杉琢出的器乐、家具、簪饰,经年不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可是这支发簪,那个人却再也收不到了……
慕容冲紧紧地把簪子握在手中,身子微微颤栗,眼圈泛红。
“啪!”
一个雪团打中了他,冰冰凉凉的雪,散落到他的脖颈上,冷得他一个激灵。慕容冲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迅速向雪球投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挺结实的,只不过正好背对着他,似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正摇摇晃晃地要逃走,身后留下几个小脚印。
“臭小子,你爹我是怎么教你的?敢做不敢当,信不信我抽你!”
身着铠甲的曲淳,正好瞧见了自家儿子偷袭慕容冲的全过程,大跨步上前,直接拎着小男孩的后领,把他拎起来,虎着一张脸凶他。
小男孩在半空中,小腿扑棱着:“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他这么大个人了,雪球打过去也不躲,是他身手太差!”
曲淳瞪大了眼睛,看着据理争辩的儿子,指着慕容冲道:“臭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敢说他身手差的,你还是第一个呢!”人家可是东鲁战无不胜的荣王爷啊!
曲淳正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一顿,却被慕容冲拦了下来。曲淳看了看慕容冲,瞧着他心情不太好,又瞄见他手中握着的一支簪子,正是前些天一直在雕的,大概明白了缘由,也没打算跟梗着脖子的儿子多解释,直接把他丢回到地上,看着一个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