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笑道:“那两个皂隶给我送银子赔罪,夏朝奉你说那种人的银子我能收吗?”
夏楮皮道:“皂隶的银钱来得龌龊,曾公子怎么会要那种钱,不过我夏楮皮的这些薄礼曾公子一定要收,都是咱们永丰土产,小吴,小吴,让他们挑进来。”
一片“吭吭”“嘎嘎”“咩咩”声中,伙计小吴牵着一头尖角山羊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挑夫,挑着一担箩筐,前面一只箩筐里是两只大公鹅,伸着长颈“吭吭”地叫着,另一只箩筐有两只白鸭,箩绳上还系着两只黄耳骟鸡在扑腾,挑夫将鹅鸭提出来放在天井边上,戏法一般又箩筐底取出一篮鸡蛋、一罐米酒和两尾大草鱼——
伙计小吴肩上还扛着一个包裹,夏楮皮将包裹接过,对曾渔道:“曾相公,这是几刀楮皮纸,是本店最好的纸了,这些鸡鸭鹅羊鱼蛋都是永丰东岩农家土产,米酒更是家酿,这点心意曾相公一定要收下。”
曾渔道:“好好,多谢多谢,夏朝奉、夏公子,厅上坐——四喜,上茶。”
坐在着说了一会话,曾渔问赵家那案子最终怎么了结,夏楮皮道:“赵玉吾和那些街坊人证各受了十杖,就这样结案了,赵家儿媳何氏死得怨啊,但这种闺门里的事,而且人已经死了,官府也没法再追究,只有怪老鼠害死人。”夏楮皮是个厚道人,那些街坊四邻都说赵玉吾扒灰,夏楮皮却不乱猜赵家闺门丑事。
曾渔道:“那些街坊的确该打,若不是他们从中煽风点火、怂恿赵玉吾告状,哪里会有这等事。”
夏楮皮道:“犬子虽然受了些难,也得了个教训,不义之财、不明来历之物决不能要,拣都不能拣。”
夏贵瑜还有怨气,说道:“爹呀,这种教训也忒惨了吧,若不是曾相公为儿子找回清白,儿子说不不定就要充军服苦役了,能不能有命回来孝敬爹爹都难说了。”
夏楮皮道:“这事已过去,没什么好说的,记住这个教训就行。”向曾渔拱手道:“曾公子,在下父子二人今日是特来向曾公子致谢,等下就要乘船回东岩了,都到年子边了嘛,回去过年,犬子也好养养伤。”
夏贵瑜道:“曾公子,在下想给曾伯母磕个头,不知可否?”
曾渔点头道:“我母亲也惦记着你的案子呢,叮嘱我一定要帮忙,夏公子坐着别动,我去请我娘出来。”
曾母周氏和妞妞出到前厅,夏氏父子一齐下跪致谢,曾母周氏忙道:“鱼儿,鱼儿,扶起来,扶起来。”
曾渔把夏楮皮一把搀了起来,夏贵瑜就任他磕几个头,然后坐着说话,曾母周氏感激当日搭船之事,夏楮皮连称惭愧,说曾公子仁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叙了一会家常,曾母周氏牵着妞妞进去,夏氏父子起身告辞,曾渔托夏楮皮给东岩学院的两峰先生带去一盒湖笔,这是严绍庆送他的,上好的湖州笔。
曾渔正待送夏氏父子出门,又有人来敲门了,这回真是那些媒婆们,一进门就欢欣鼓舞,说曾公子没出门,好得很好得很,只有那个大脸盘婆子板着个脸,她说媒的蒋三姑昨日被其他婆子搅黄了,今日她是来报复其他媒婆,哪个说媒她就说坏话作梗,谁家的闺女能十全十美挑不毛病来?
曾渔悄悄叮嘱了四喜几句,便对婆子们道:“婆婆们先坐,我送这位夏朝奉父子出去。”
一个婆子问:“曾相公几时回转来?”
曾渔道:“这个说不定,也许是傍晚回来吧。”说罢就与夏氏父子和郑轼出了门,把那一伙媒婆晾在那里。
夏氏父子要回店铺去收拾收拾就要回乡,曾渔和郑轼二人先去约了吴春泽,再进城找到那几个贵溪秀才,一起到广教寺随喜,又往大悲殿后寻陆羽泉,正谈笑风生间,寺僧引了一人匆匆赶来,这人却是徐渭,徐渭笑对曾渔道:“老弟让我好找,快随我去,上回从山贼中解救出来的一百多名人质今日用官船送他们回铅山河口,这些人质都说临行前要给恩人曾秀才磕个头,快随我去吧,有马匹在寺门前等着。”
曾渔笑道:“特意去受人磕头,这也太可笑了,老兄代我辞了吧。”
徐渭拽着曾渔就走,对郑轼等人道:“诸位朋友只管随意,曾老弟我劫走了,哈哈。”
曾渔只好道:“诸位,抱歉抱歉——”
郑轼笑道:“九鲤是不得闲了,府上还有一群媒婆等着他。”
秀才们皆笑。
曾渔跟着徐渭出了广教寺山门,有军士牵马等候,二人上了马向三江口码头驰去,路上徐渭问曾渔上回被山贼截住时可损失了什么财物?
曾渔道:“倒是没损失什么财物,被我一篇‘千字文’唬住了——哦,丢了十两银子,因为怕贼人搜去,匆匆忙忙踩进了路旁积雪里,当时还想着脱身后去寻呢,现在怕是寻不回来了。”
徐渭道:“你就说遗失了五百两吧。”
曾渔惊问:“这是为何?”
徐渭掀唇哂笑:“你说遗失了五百两,戚将军就会补偿你五百两,这次追剿山贼吴平,缴获的钱物甚多。”
曾渔皱眉道:“那些钱物都是山贼从各县抢劫来的,单在河口绑架的数百人质,就得了二万多两赎银,这些银子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