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得意道:“他们的事若是被妈妈瞧见,不得几板子打死。我自然得多敲一些。他们蒸了三大笼,光我就夺了两笼来。他们心里苦,还得强作笑脸想法子帮我塞包子馒头。瞧……”她指着颈子:“都烫出水泡了呢!”
芸娘二话不说便将包子馒头往自己个儿衣裳里塞进去。丫头未曾想自己才当了强盗,却又遇上更硬的强盗,不由痴呆呆说不出话,只抓着几个馒头不松手。
芸娘央求她:“姐姐,我瞧我还肥不肥?我先头是什么模样你是见过的。我都快饿脱相了,我阿妹快饿死了。你们楼高,堆放在楼上的粮食没被水淹,我家今日已断了粮!”
她从袖袋里抽出一张银票咬牙递过去:“一百两,买你这一半!”
丫头不甘心的回头瞧着赵蕊儿,指望自家主子能站出来说句话。
谁知赵蕊儿却拭了拭泪,叹了句:“此前多跋扈的芸娘,竟也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句话出来,丫头失落的往边上一站,芸娘立刻将银票往边上一丢,带了石伢上来,将包子馒头尽数塞进枕套里,然后将装满的枕套往自己胯下一绑,将裙子往下一遮,瞧着也并不露出端倪。
而此前翻出来的那些茶叶、盐巴,她依然用布袋子装了,要往石伢胸口绑去。
石伢忙忙提醒她:“阿姐,我是男的……”
男的怎能挺两个大胸脯!
芸娘扑哧一笑,一手指在他额头上:“傻子,早上穿衣裳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是男人女人?”
他现下穿的可是芸娘的襦裙啊!
两人将能带走的都塞进衣裳,慢吞吞的出了屋子。
赵蕊儿瞧着芸娘迈着大大的八字步往前而去,不由担忧道:“你这……磨大腿吗?”
芸娘一捂裤裆,忙忙否认:“不磨不磨,馒头是软的怎么会磨……”谨防赵蕊儿后悔,竟可能快的挪动着八字步,带着石伢下了楼。
日头惨白如雪。
午时的街头比她来时还要混乱。
两人一路低头,顺着路边墙角不紧不慢往前行,企图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等快出了正街,将将一拐弯,便瞧见不远处几十个灾民在围抢着一处骡车,米粒四散,有抢不过的灾民便趁机啪在地上,将米粒一一捡起放在衣襟里。
而赶车的车夫不知是否在人堆里,如若在,被这般包围哄抢,只怕性命难保。
芸娘微微侧身对石伢道:“快,趁他们在抢其他人,我们快走……”
两人一路拣着人少的支路而行,不知行了多时,后面便不远不近的缀着只骨瘦如柴的野狗。
两人心中惊惧的几欲哭出来。
灾荒年间里犬成狼。
这瘦狗若是扑上来怎么办?用馒头包子引开它吗?离家还远,等回到屋里,岂不是要将包子馒头全都丢出去?这一趟的作用就是将狗喂饱?
两人越走越快,石伢突出的“胸”已经移到了腹部。再走快些,他连少女也是伪装不成,要往孕妇方向上而去了。
石伢频频回头后,便试探着问芸娘:“阿姐,那狗,我瞧着有些眼熟……”
骨肉如柴,却是黄白花纹……
“你指阿花?”
两人一停,那花狗也跟着停下,只远远的将一根尾巴抡的欢脱。
石伢道:“不是说狗会凫水?万一阿花未被淹死呢?”
他往四处一瞧,压低声音,极小声的唤了声:“阿花?”
那花狗双耳忽的竖起。
石伢又重复了一声:“阿花!”
花狗只愣了一瞬间,便撒开四蹄冲了上来,将将到两人身旁便瘫倒在地,口吐了白沫。
石伢眼泪哗啦而出,一把抱住阿花,抬头唤了一声:“阿姐!”
芸娘忙掏出一只包子掰成小块送到阿花嘴边,瞧着阿花刚开始只小口小口咬着,慢慢精神越来越好,这才安慰石伢:“莫哭,它是饿的。它饿成这样都不袭击人,它是一只好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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