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孤月带着毛边,似含羞的美人的脸,预示着美人明日要变脸色,再将雨雪持续几日。
在祭拜完祖先亲人后,芸娘期盼了一整日的年夜饭终于上了桌。
同在桌上的还有她处心积虑买的烧刀子。
莹莹酒液被倒在芸娘专门淘置的白玉酒杯里,无论是烧刀子还是米酒,都显的身段高雅。
而饮酒之人也便成了雅人。
一大桌人众人不分男女官民,都多少饮了酒。
米酒甜丝丝,小娃儿少少喝一些,并无大碍。
烧刀子如何,芸娘虽未尝,可瞧见殷人离饮过一杯,赞叹了一句,可见也并不赖。
芸娘只得厚着脸皮将他夸上一夸: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对酒见识惊人,实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当先喝尽杯中米酒,殷人离面上含笑,似乎对她的吹捧十分受用,跟着将杯中烧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芸娘不得不继续着她的夸奖: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财力惊人,实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她再饮过一杯,瞧见他含笑饮过酒,眉头依然未皱一下。
她便觉着事情不似她想象中的容易。
然而她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之人,且此时改方案也已来不及,继续绞尽脑汁想着赞美之词: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写的一手好字,实在令人佩服啊!喝喝喝……”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玉树临风,如月下谪仙,实在引人注目啊!喝喝喝……”
李氏瞧她眼神浑浊,忙忙收了她的酒杯:“傻丫头,不能再喝了……”
她想着阿娘怎的同她不是一条心,影响她发育的事可不是小事。她日后可要当娇媚fēng_liú的女娇娥的,怎么能在这关键当口生了意外。
她挣扎着抢过酒杯来,又往自己和殷人离的酒杯倒满酒,夸人的文思如泉涌:
“殷家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像我,脱不脱都是有肉的,喝喝喝……”
一口酒下肚,李氏才来得及将她胡说八道的嘴捂住。
她怔忪了半晌,灵台已万般迷糊,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开李氏的手臂,喃喃说了句:“怎地,酒的味不对?刺喉……”
一头扎下去,人事不知。
北方刮了一夜,第二日,又是一个雪天。
芸娘平时极少饮酒,这一睡,便睡到了正月初一的午后。
李阿婆同李氏坐在芸娘榻边守着她,在劳烦石阿婆验过三回,确定芸娘此次并非中邪、只是单纯的醉酒后,方才放下了心。
此时李氏忧心道:“阿娘,你听她昨夜当着殷伢子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当时真想给她两巴掌。怎地能调戏殷伢子呢?你瞧殷伢子今早都没来吃饭。”
李阿婆跟着叹息一声,却又扑哧一笑。笑过了,又是一声叹息。最后方道:“你想想她那不愿吃亏的脾性。不愿吃亏,也多少会占人便宜……是她干的事!”
又继续为昏睡的芸娘解围:“她只是言语上不够庄重,所幸并未动手。等她醒后教育教育她,也不怕她走歪路。只一条,日后可不能让她再饮酒了。不管是旁人调戏女娃,还是女娃调戏旁人,吃亏的终究是女娃啊!”
李氏将手中绣针在发间一抹,趁着窗户透过来的光亮将手中绣活缝上几针,方赞同着李阿婆的话:“谁说不是呢。”回头看看依然人事不知的芸娘,恨恨道:“我怎地生出来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娃儿哦!”
两人守着芸娘到了准备晌午饭时,方出了房中,去了厨下,换青竹坐在塌边,一边守着芸娘,一边极有兴趣的瞧着芸娘此前为她淘的话本子。
迷迷瞪瞪间,芸娘睁了眼。
她脑袋倒是不怎么疼,只口渴的厉害。嘴唇张了几张,才将话本子看的正乐的青竹唤回了神。
青竹见她醒过来,先是惊喜的唤了声阿姐,面上又现出了奚落她的神情:“真有能耐啊,昨儿饮了酒,竟然敢调戏殷人离。”
芸娘躺在榻上,往昨夜的回忆进去半晌,并想不出她的计划成功了没。
她只记得最后,在她说出句不知什么话之后,殷人离的脸色便显的很奇怪。
她就着青竹的手喝过她端来的水,问道:“昨儿夜里殷人离喝醉没?”
青竹摇摇头:“除了你,没人喝醉。”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烧刀子!
她起身穿了衣裳,从袖袋中探进手去,发觉那张“破咒符”还好好的躺在她的袖袋里,便知道,昨夜,并将是功败垂成的一晚。
过了半个时辰,殷人离主仆终于露了面。
与李阿婆想的相反,这位十九岁的青年面上并无尴尬和羞赧之色。
非但不羞赧,他与芸娘打了照面时,还不忘了刻薄她:“本公子见你不停灌我酒,原本以为你是想趁我醉,占我便宜,毁我清白。没想到事情同我想的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她可瞧不上这种纨绔,谁稀得毁他清白,真是自视甚高,自作多情。
他一乜斜她,续道:“谁知,你想的竟是要将自己个儿灌醉、然后做出被我占了便宜的假象,想借此赖上本公子?”他一声冷笑:“没门!”
她被他的自恋恶心的险些将隔夜饭吐出来。
此时她腹中饥肠辘辘,实在等不住晌午饭出来。
李氏心疼她饿了那般久,先煮了些昨日剩的饺子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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