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极大,能让厨下的两位李氏听的真真。
她自然要让她们听到。
她是半点瞧不上殷人离当自己个儿妹夫的。
先莫说殷人离同青竹之间整六岁的年龄差距,光是殷人离逛青楼这一样,都已经让芸娘将他的分数扣完。
再说,凭她这些年的人生经验,有人说他家不允许纳妾,那是要怀疑九成九的。虽然只有一个正妻,没有一个妾室,可保不准家中通房一大堆,外面还养着没有编制的小星。
似苏陌白信中而言,殷人离暂未娶亲,保不准通房妾室庶子女已经一大堆。
瞧,方才她提到通房和青楼时,殷人离眉头都未抬一下,显见是默认了的。
芸娘以口渴为借口进了厨下,向两位李氏摊手:“瞧瞧,罄竹难书,你们还一直当他是娃儿。哪里有十九岁能给人当爹的娃儿?”
她见两位李氏面露疑色,似乎是对她方才的结论并不完全认同,便又一次凑去了殷人离身畔,同他说起了昔日往事:“还记得以前你在翠香楼包过的那个姐儿吗?她喜欢上你的fēng_liú倜傥,你走后,她郁郁寡欢了许久,最后随意寻了个老实人从了良……”
殷人离逗了会小骡,挺直背,居高临下的瞧着她:“莫费心思了,本公子瞧不上你!”
芸娘冷笑一声。
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然而话已至此,她自然要让两位李氏彻底死心,只得在他鄙视的目光中再往前挪了一步,做出痴情女伤心的模样道:“那你瞧的上哪样的?”
他懒得同她费口舌,转身出了院里,骑上自己的马跑了两步,又回转身,堵在后院门口道:“本公子瞧上的女子从性情、样貌、家世方面处处同你相反!”一调马头,扬尘而去。
芸娘大摇大摆进了伙房,啧啧道:“听见没?处处与我不同。阿妹除了比我长的好看,其他方面可是处处与我一样呢。你们就死了这条心,放过他这个火坑吧!”
夜里睡觉时,芸娘没头没脑的安慰青竹:“你的亲事可不能任由大人们安排,得过了阿姐的眼才行。像那些大了你六七岁的老男人、且又喜欢逛青楼的,万万不可。”
在此事上青竹同她倒是一条战线:“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傻的,怎么能瞧的上殷人离。我在青楼那会,什么样的好皮相男子没见过,会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两位李氏再不把为青竹寻亲事的目光盯在殷人离身上,芸娘也早出晚归往新宅子的工地处去,将各式家具木作等物都检查一遍。
从现有的木工处,芸娘听闻原本给她供应包装木盒的掌柜果然在洪水里失了踪影,也跟着唏嘘半晌,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家之事上。顺势将胸衣包装盒的买卖同给她打家具的木匠合作了起来。
城里渐渐传出皇帝要南巡之事,每回芸娘从工地处出来,便能瞧见各处群众生龙活虎的排演迎龙节目。
便是各青楼里的舞姬都憋足了劲排舞,好争取在天子面前献舞的机会。
芸娘去班香楼探望赵蕊儿时,便看到她在郁郁寡欢的排舞。因着相思病,她那副如丧考妣的尊荣引得老鸨子发火了数回。
芸娘劝她道:“不管卢方义去何处为官,总会有他的音信。你这般模样,他不知,也不会为你心疼。你若将一腔心思寄托在他身上,那你与三年前撞墙而死的姐儿又有何不同。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
赵蕊儿苦笑半晌,给她吃了定心丸:“你放心,我再伤心也不会自尽……”
芸娘点点头,说了一句矫情的话:“一个萝卜一个坑。如若你冲动自尽,属于你的那个坑就空着了,一空空一辈子,人生漫长,你如何忍心?”
痴情女总易被感动。
赵蕊儿因着她这句话,流了半晌的泪。流尽了泪,方鼓足干劲,回去继续练舞。
芸娘干坐着磨蹭了会时间,一直到天上彩霞漫天,忖着回去晚些,两位李氏不会围着她让她操心青竹的婚事,这才出了班香楼,坐上自己买的骡车,往家去了。
再过了半个月,城中各处都为迎接圣上南巡做最后的忙乱。
因着衙门为接驾高薪聘请能工巧匠,竟也将自家工地上的帮工分去了近一半,只留些一把子死力气的小工。芸娘无奈,只得先停了工地上的活计,待圣上离去后再重新开工。
街上各大型商家为迎接圣上编排的节目筛选了一回又一回,芸娘同青竹凑热闹去也跟去瞧了一回又一回,其中观音圣象、赤脸关公、高跷仙子等节目比过年灯火上的社火可精致了不止一星半点,如若皇帝不南巡,这般表演只怕众人一生都见不上一回。
其中永芳楼所在街巷附近有一处酒楼聘了戏院的戏子扮作观音圣象的节目冲过了重重筛选,十分幸运的入选。酒楼掌柜面上有光,提前三天便将街坊都请着吃过了席面,又趁机收买了一回人心。
酒过三巡,众街坊散了席,各回各家。
然而到了第二日,还未到午时,李家的后院便给拍响,一把子如丧考妣的哭丧声将众人惊动。
石伢跑去开了门,瞧见来者正是酒楼掌柜。
昨夜里这位掌柜还是一副意气风发、气吞山河的神采,今儿露面时却已哭成了一尊睁不开眼睛的佛,若不是他颈子上依然戴着昨儿的那条让人印象深刻的大金链子,众人几乎认不出来此人。
李阿婆是位厚道人,对于昨日这位暴发户炫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