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输的心服口服。
她向晚霞一抱拳,唤了一声“女侠”,立时将手伸进袖袋,数出五十两银票拍在殷人离面前。
殷人离面无表情收了银票,便听得外间脚步声渐近,酒楼掌柜从门外闪身进来,苦笑道:“客官啊,上门吃酒,不带上房揭瓦的啊……”
芸娘一手指向殷人离:“他的锅。”
殷人离一声不吭,从袖袋里掏出十两银子掷过去。
掌柜探手接住,随即便换了表情,喜笑颜开道:“客官客气,我们酒楼旁的不多,瓦片绝对不少您的,欢迎您随时上门。”
见殷人离再无要揭瓦的意思,便惋惜的退了出去。
芸娘可惜道:“十两银子啊。早知道,我提前带来瓦片,也能给自己省十两。”
她欲带着晚霞离去,便听殷人离向晚霞道:“日后拦着你主子,莫让她去青楼。”
芸娘一转头,怒瞪他几眼,将晚霞的身契晃了一晃:“我的人,哪来你置喙的余地?”
她向他啧啧两声:“况且,你这种离不得花丛之人,反倒让我莫去青楼。至少,我去青楼是办正事,可不是去寻乐子。”
她再瞧了瞧他腰际,好心规劝一句:“看在你我是合伙人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年纪轻轻,早早娶一房媳妇,莫总是去青楼,坏了腰子,断了香火。”
说起青楼之事,她便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元日当夜,你也在鹊仙楼,可记得我当日遇见过什么人,做过哪些事?”
说什么?说她当日被人下了药,说他救了她,说他掀开她衣裳解了她的绑胸布,说她药效发作对他上下其手?
他并不答她,只冷着脸重复:“莫再去青楼。”
她叹口气。
她自然知道青楼龙蛇混杂、名声不好,可她却要搭着青楼做买卖啊。
她瞧着他,一摊手:“那在青楼的买卖怎么办?”
半晌,殷人离低声道:“我会想法子……”
芸娘恍然大悟道:“对啊,你可是地头蛇,且在皇帝身边当侍卫,又喜欢逛青楼……”
说起他的背景,她便又收回了要离去的脚步,往椅上一坐,也学他的模样摊了下去,道:“没曾想你捐官竟然捐了个宫中侍卫,”她喃喃道:“你说宫里有没有挂名的女官?我也来捐个女官,好有个一官半职,同左家那些人斗上一斗。”
听到此,他转头向她瞧去。
薄薄留海下掩映的额上,仔细去瞧,正中仍有疤痕留下。
从他这个方向,正好能瞧见她耳后颈子处被烫伤之处,旧皮已经褪去,新生皮肤些许粉嫩,显得对这人世间有些怯生生,同她跳脱嚣张的性子极不相配。
此时她为着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似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捐个怎么样的闲职能大过二品官?”她一笑:“怕是要当个皇帝的亲戚才成。”
她只静了片刻,面上又恢复了日常的跳脱,恨恨瞧向他:“你既然识得皇帝,怎地不提醒于我?如若我因触怒了龙颜而丢了小命,你那几万两岂不是打了水漂?那时我死都死了,才不会把你的资金还给你,让你亏个底朝天!”
她对他的不仗义十分恼怒,见他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图,便从椅上跳起身,向他呲了呲牙,道:“青楼的事不劳您大驾,我自会想法子。上回你为我的脚腕正了骨,后来我也给你缝了伤口,打平,日后我们便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还是别有什么私人交情的好。”
她向他一抱拳,带着新收的丫头晚霞义愤填膺出了酒楼。
初春的天色有些反复,天上一阵阴一阵晴,态度不明。
殷人离站在窗边,看着那个有些微胖的身影极快的往鹊仙楼的方向而去了,渐渐的成了一个黑点。
青楼的疑惑,自然要在青楼里解决。
芸娘带着晚霞,连男装都不用穿,给守角门的龟公赏了几钱银子,大摇大摆进了鹊仙楼。
此时已到晌午,楼上姐儿正睡完晌午觉,或几人叽叽喳喳谈论着各自的恩客,或独自拨弄着古琴自哀。
龟公同杂役们则上上下下,一边清理着昨儿夜里的杂乱处,一边等着吃晌午饭。
芸娘向众人打量了一番,拦住一位有些眼熟的龟公,指着自己道:“你,可曾见过我?”
这龟公正拎着一只扫帚兼顾杂役的角色,见眼前的姑娘拦她,便不耐烦道:“莫打扰爷,想卖身寻老鸨子。”
自楼里莫名其妙少了一个杂役,这打杂的活计便落在了这位业绩不佳的龟公身上。
芸娘听闻,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冷哼一声:“说什么?给姑奶奶再说一遍?”
龟公这才挺起背,将眼前穿戴不俗的姑娘打量一番,只觉着此人万分眼熟。
他苦苦思索一番,倏地便认出此人竟是上元日那夜前来寻欢的少年。
便是这位少年拿他寻开心,他带了好几队姐儿她都未瞧中,浪费了他的时间,使得当日他的业绩同旁的龟公相比落下了一大截,这该死的打杂之事才摊到了他身上。
他眉头一挑,立时扬起了手中笤帚:“又是你?爷此前瞧着你便不男不女,果然便是个雌的。那日竟敢捉弄你大爷,你今日撞在大爷手里,大爷便让你认识认识,什么是龟公!”
一笤帚将要打下去,芸娘已是一闪身,铿锵有力的唤道:“晚霞,到你了!”
晚霞一步上前,左右一打量,将一旁桌上的茶杯捏在手中,只微微一用力,茶杯便咔嚓一声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