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位旦角,看着是个名角,只怕是私房不少,便点头道:“我姓许,最近几场戏,我常唱《相思殿》,你先根据”小常玉“的角色做一件来我瞧瞧。”当即付了十两银子,道:“余下五两,我收了货再付。”
芸娘便满面喜色的收了银子,道:“自然是要试试。旁的几位老板,等这位老板用过觉着好,再来买不迟。”
她收了银子,回去后院立时画起了旦角胸衣。
男人和女人不同。
女人上围有肉,能将胸衣顶起来。
然而男子上围无肉,却又要充当有肉的样子,胸衣上围便要做成全罩杯,直接附着在身体上。
因为要凸显形状,防止碰撞时凹陷,罩杯便要极厚,没有胸脯支撑,也要自己个儿挺翘。
她迅速画了各部件的图纸,同黄花商议了所需布料和工艺,立时便让黄花将各部位图纸带去给不同缝纫帮工,先将旦角胸衣做出几件。
不需要刺绣,罩杯又不需考虑柔软,速度便极快,也不过三日,一件旦角胸衣已经摆在了芸娘面前。
没有刺绣,但外层布料颜色却选的喜庆,绯红绸布上暗纹涌动,在女人的眼中故而算的上平庸,在男子眼中,说不得便是低调的奢华呢。
柳香君同芸娘一大早带着胸衣去往周围戏班子时,正值众戏子练功之时。
生、旦、净、末、丑,各种行别锻炼着各自技艺,唱念做打将整个院子都抬了几抬。
两人一路往里,几次三番都同众戏子说不上话,瞧见不远处墙根处蹲着一位六七岁、破衣烂衫的小男娃,便要上前搭话。
男娃儿瞧着像是要生火煮茶,只那柴火却有些潮气,不好引燃。
他此时正一脸惴惴的手持蒲扇拼命扇风,指望能速速将炉火点起来,好在师兄们练完功前将茶水烧起来。
黑烟极大,柳香君便站的远,只高声问道:“伢子,可知唱《相思殿》的许老板在何处?”将手中包袱皮一扬:“我们给他送衣裳。”
那男娃却被柳香君的话惊得跳了一跳,抬着被熏黑的面目四处望了一望,方心有余悸的抚一抚胸口,稚气道:“许师哥还未回戏班,婶子可将衣裳交给我,等师兄回来,我再交给他。”
转交是不能转交的,还有五两尾款没付清呢。
芸娘便叮嘱那娃儿向许老板转告,着意强调了尾款,这才同柳香君离开了戏班子。
到了午时,正值用饭时,柜台前便出现个小萝卜头。
戏班子里点火煮茶的那个小男娃垫着脚,努力往后院方向张望,嗫嚅了半晌,方提了声音喊道:“掌柜的,来取衣裳……”
此时众人都聚在后院用饭,柳香君已吃到尾声,听到声音便擦了油嘴去前铺上,瞧见早间遇见的男娃儿正蹲坐在门槛上等人。
时已近春末,天气不算冷,男娃依然是早间的那一身破衣裳,只一张脸的黑灰算是勉强擦了擦。
柳香君皱眉道:“许老板没亲自来?还有五两银子没付清呢。”
小娃儿便起身,将衣襟里藏着的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与此同时,腹中传来连绵不绝的五脏庙歌,一张小花脸立时涨得通红。
好春光后院,饭桌上,小男娃几乎将脸埋进饭碗。
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继五脏庙歌之后,再次击中了柳香君的同情心。
柳香君一边将汤碗推到男娃面前,劝着“慢慢吃,仔细噎着”,一边叹口气,向在檐下捧了一盏茶的芸娘叹道:“造孽哦,偌大的戏班子,不给永常这娃儿饱饭吃……”
芸娘看那名叫永常的男娃儿被一口菜哽的伸长了颈子,忙忙道:“时间多的事,莫急莫急……”一边瞟了眼柳香君:“怎地,母性被激活了?”
柳香君默了半晌,哀叹道:“也不知我那苦命的娃儿被卖去了哪户人家,如今,也有这般大了……”
此时永常已极快的咽下两个馒头,最后一口还包在嘴里,便已急急起身,向两人鞠了一躬,对柳香君含糊不清道:“婶子快将许师兄的衣裳交我,他等急了……”虽未说等急了究竟会如何,可脸上已现出了浓浓惧意。
柳香君忙将包袱皮递给他,瞧见他逃命一般的窜出了铺子,这才摇一摇头,望天哀呼:“儿子哟,你究竟在何处啊……”
过了午时,柳香君便如常装扮的风骚妖娆,继续去攻破青楼和私窠子。到了晚间回来,便独自躺在榻上哀声叹气,将各家的龟公和妓子,如数家珍的挑出来,极为恳切的问候了十八代祖宗。
第二日,等到芸娘来,柳香君便同芸娘商量:“反正你也进宫见过皇上,算是有了一面之缘。那殷公子又在宫里当差,能不能让他将我引荐给皇上?”
她愁眉哭脸道:“左右我也是皇上的门人,他收了我便放置不理,没有这个道理啊!”
芸娘此时正在画图纸,闻言放下笔杆子,逗趣道:“你去同殷人离说,我可没那般大的面子。”
柳香君便气恼的瞪了瞪她,苦恼道:“没了牌匾加持,这胸衣买卖实难推开。除了现下这两家青楼,旁的青楼里,守门的龟公一见我露面,立时便取了笤帚要赶我走。姑奶奶何时受过这窝囊气!”
芸娘便叹气道:“京城不认你江宁的牌子,这也没法。可是再去求皇上赐匾,哪里有那般容易的事。以后每回进青楼,只能给龟公多打赏些银子,说点好话……”
柳香君听过,虽面上不做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