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震天吼地的窜进了古水巷。
古水巷几千年来的偏僻孤冷被烈火烹油般的热闹催动的像要炸开。
巷子窄仄,等着捡钱的人徘徊在周围并不离去——万一返程还要撒铜板呢?
看热闹的人从巷尾排到巷口还不止。
排在最后的几人已经通过前人的转述,知道那位仿似状元郎的少年从古水巷进去,到了最后一户姓李的人家,将将进门便对着院中一位美妇人深鞠一躬,眼含热泪道:“婶娘,小侄来晚啦!”
有感性之人仅凭听得的这一小段便已在内心脑补出千万种血亲历经万般辛苦终于喜相逢的桥段,速速的鞠了一把同情泪。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芸娘,却时刻在谨慎的观察冤大头下一步可能的举动,她好做出最好的配合。
——老天啊这剧本可是没提前沟通过的哇!
此时冤大头正挽着全然怔忪的李氏的手臂,热情道:“婶娘,未曾想到小侄在江宁花十万两银子捐了个官竟是捐对了,竟能与您重遇。”
李氏显然还未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少年明明是前些日子跟着苏莫白来蹭过几回饭的学子,怎的一转眼捐了官,还与她成了亲戚?
她怔忪的转头去瞧李婆婆,看到的是一张比她更怔忪的脸。
冤大头一边将李氏搀扶坐在条凳上,一边动情问道:“婶娘,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如何过来的?”
他话语中虽然是在询问李氏,可眼睛却已经盯在芸娘面上。
芸娘一瞬间灵台清明,已在心中拍了一把大腿:哥哥,这招高明啊!
她立刻上前拉着哭腔喊了句:“表哥!你怎么才来?我阿娘被人欺负惨了!”
冤大头眉头一皱:“表妹,有什么委屈你尽管道来,即便我官小做不了主,大人还能为你做主!”
他虚虚向旁边那长须老者方向一指,芸娘已经一个扑身过去抱住老者大腿,凄厉泣道:“两个人……一个酒铺子掌柜同一个姓吴的媒婆……要强逼我阿娘与人为妾啊——”
一口气便将前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所闻之人无不痛骂那两人:“一个被色胆包天,一个被阿堵物蒙了心……”
且旁人也倒罢了,李氏却被芸娘引的低头垂泪,心中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末了芸娘仰头哀求道:“求大人替家母做主。如若两位大人今日离开,逼良为妾之事还会再发生,我们一家三口毫无反抗之力,难道就只能任人鱼肉不成?”
那大人听到此处便将她扶起,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大人便借着贵府,在此处开个堂罢。”
他一指两位随从,道:“且去将那姓吴的媒婆与姓田的酒铺掌柜带来问话。”
田家酒铺便在这街角,而那吴婆子的所在,即便之前人人不知,可发生了之前被人捉弄之事,还有谁不知她家在何处。
便有看热闹的小民踊跃自荐,带着两位随从往田、吴两家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位嫌犯便带了过来。
长须大人依着方才芸娘所说将事情重新叙述一番,末了问道:“此事本官可有说错?”
吴媒婆这几日已成惊弓之鸟,又被带到古水巷见官,当日所有街坊都围在院里和门外,她连半分抵赖之心都无,痛快的认了。
田老爷便苦着脸道:“大人,草民对李氏一腔痴情,并非是逼她为妾,实乃真心想聘她为妾。”
长须大人便道:“男婚女嫁总要讲个心甘情愿。虽你有意,李氏若不愿,你便不能强求。”
他转头向李氏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愿与他为妾?”
李氏拭了拭眼泪,声音低沉却十分坚定:“奴不愿与田掌柜有任何牵扯,望大人做主。”
田掌柜听闻她如此说来,只觉满心失望,就此委顿于地。
长须大人忽的便厉声道:“今日本官不愿动刑。罚吴氏此生不得再为冰人(媒人),罚田家从今夜搬离古水巷,此生不得纠缠李氏。”
一个小案就此结案,围观众人无不称赞大人判处得当、收放自如。
芸娘舒一口长气,悄悄向冤大头送过去一个媚笑。
他却瞧都未瞧她一眼,起身道:“今日本官与多年未见的婶娘重逢,可喜可贺,便由本官做东,宴请各位街坊,从此还请各位多多照顾婶娘一家。”
院子内外便传来鼎沸的欢呼声。
芸娘忙忙挤过去,拉着他的袖角背过人道:“吃席就免了罢,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哇!”
冤大头肃面道:“侄子花了十万白银捐了官,却拿不出两个席面的钱,这戏别人看了能信吗?”
一抚两袖,正义凌然的对小厮道:“速速去这近处滋味好的酒楼要三个席面,要多多的拿手菜与好酒。”
芸娘眼睁睁望着那小厮动作极快的去了,只觉得心如刀割——不用想都明白,这些花费最后都是由她埋单哇!
当五临四舍抹着油嘴,将各家各户搬到李家的桌椅板凳又搬走的时候,这场闹剧也到了尾声。
在送冤大头出门之时,找了个僻静之处,冤大头毫不客气的向她伸出了手:“给银子!”
“多少?”她警惕的望着他。
“租马五两,租官老爷二十两。散出去的铜钱十五两,三个席面六十两。不多不少一百两整!”
她惊诧的半张了嘴:“那官老爷是租的?不是真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你不是被那王掌柜叫什么‘小公子’,又在花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