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
芸娘后背重重磕在不知什么上。
她痛的吸溜一声,眼前殷人离却先露了痛苦神色。
芸娘憋着一口气,一把将他从她身上推开,自己一咕噜爬起来,一边摸着背后痛处,一边控诉道:“明明是我被硌着,你有肉垫子保护,你反过来还要碰瓷……”
殷人离的脸色急剧苍白,胸脯起伏不停,躺在马车里喘息半晌,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想使力抬起身子,往厢壁上靠一靠。
空气中弥漫着什么说不出的味道,有些淡淡的熟悉,仿似回到了去岁冬日……
芸娘盯着他的玄衣看了半晌,蓦地上前,一手扯开他的衣襟。
青年遒劲胸腹上,拦腰一道纱布,将身子截成两截。
纱布上已渗出了血迹,在春日阳光里显得越加醒目。
芸娘大惊,当先回头将撩起的窗帘拉下,这才扑过去,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她咚咚敲响了车厢壁,向车辕上的李车夫喊道:“快,去医……”
话还未说完,嘴上已覆上一只大手。殷人离的声音低沉而清楚:“去,去酒楼……”
芸娘将脑袋挣扎开,恨铁不成钢道:“伤成这样了,怎地还想着吃?”
殷人离面色虽痛苦,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酒楼里,有我的人……”
常去的酒楼,常去的雅间。
敲门声响起,芸娘转首看看身后的屏风,这才疾步窜去了门边,将门打开条细缝,隔着门缝瞧见外面站着阿蛮,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忙忙一拉门,为阿蛮让出一条路。
阿蛮一步迈进,将手上饭屉放了下来。
打开盖子,里间放的却不是饭菜,而是药膏、纱布、剪子等物。
阿蛮端着物件进了屏风后,芸娘便心焦的在外等候。
等待间,不免便埋怨上屏风后那位苦主。
“你受了伤便好好休养,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出了事,我怎么给阿蛮交代?”
阿蛮的脑袋一探,声音有些冷:“左二小姐声音再大些,便能将我家公子的仇家招上门来……”
芸娘倏地闭了嘴,磨磨蹭蹭混去了屏风边上。
她知道屏风后空间逼仄,并不进去添乱,只在边上悄声搭话道:“殷人离,你这伤又是何处来的?仇家来头大不大?是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捉你?他们若发现我同你相熟,会不会将我也牵连在内?我还有阿娘、阿婆、阿妹要照顾,千万不能出事啊……”
殷人离闭眼躺在两椅一凳拼接的榻上,微微蹙了眉。
随着阿蛮替他止血、换药的动作,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他缓缓睁眼,瞧见芸娘此时正靠在屏风边上,从缝隙里探进脑袋望着他,面上是一脸的担忧。
他却知道,这担忧,不一定是她担忧他,极可能是她担忧自己。
他不知怎么的,便脱口而出道:“如若……苏陌白受了伤,你也生怕被牵连吗?”
芸娘却是一阵怔忪,想了半刻方道:“他是温润如玉一介书生,平生也不同谁结仇,最多是他的教书先生打板子将他打伤……我又不是书生,他先生怎么也打不到我头上。”
她看到阿蛮快手将洁白纱布缠在他的腰间伤口处,不由赞道:“不是谁都像你这般有福气,能有个多才多艺的阿蛮。少不得我得为小白哥哥请打手,将他那先生打成人干。”
殷人离听过,心中一时乱糟糟理不清头绪。她这话,仿似表达了什么,又仿似什么都没说。
待阿蛮帮殷人离掩上衣襟,方朝芸娘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这才推开屏风,将饭屉取过来,把从殷人离身上换下来的带血纱布等物装进去。
芸娘想了想阿蛮这神色,只怕是对她喝了干醋,忙忙跟在他身后,小心赔笑道:“你千万莫同那吴柳如一般误会我,我这人从不夺人心头所好。”
阿蛮的心里便同他主子一般的迷糊。
他摇一摇脑袋,重新起了话题:“左姑娘不能仗着我家公子……”
躺椅上传来殷人离接连的咳嗽声,阿蛮立刻住了嘴,急忙忙上前帮殷人离顺着气,待殷人离止了咳,这才低声道:“主子千万莫再乱折腾。皇上令公子在家休养,公子便好生将养,旁的事都没身子重要。”
他搀扶着殷人离起身,渐渐往门外而去。经过芸娘身边时,阿蛮便肃着脸道:“左姑娘莫再折腾我家公子,他伤的重。”
芸娘一愣,便见殷人离耷拉着眼皮看着她,低声道:“你那事,待几日后,我们再商量。”
阿蛮却一瞪眼:“几日哪里行,奴才瞧着,至少得几个月!”
话毕,放开了扶着殷人离的手,一拉雅间门,却见主仆二人如常一般生龙活虎的去了。
芸娘忙忙跟去楼下时,殷人离已大步流星到了马旁,身子一跃便上了马背,转头再看了她一眼,微微张嘴不知说了两个什么字,方一骑而去。
芸娘见阿蛮也飞身上马要跟着去,忙忙拦住他,将殷人离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塞过去:“还给你家公子……”
阿蛮却一抖手臂,那银票立时掉在了地上。只黑着脸道:“二小姐日后多心疼着些我们主子,好过塞银子……”一甩马鞭,追着主子的方向去了。
芸娘蹲身捡起银票,怔忪了半晌方拍了拍脸颊,喃喃道:“他到底受伤没,我怎么有些迷糊?”
又看着阿蛮远去的背影,道:“你主子有你心疼,还不够?”
之后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