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李芸娘初进罗府
那龟公只听柳香君如此说,却不知她指的“圣上的人”是何意,不禁冷笑一声:“我听读书人说‘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你以为就你是圣上的人?爷也是!想从此处进青楼还不愿出过路费,爷倒想瞧瞧狗胆包天之人是谁?!”
柳香君一大早不过为惜红羽说了句话,就被芸娘朱唇一启扣了月银,心中正自郁郁。闻言立刻跳起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龟公后颈子上,直疼的龟公呲牙咧嘴。
他只呆愣了一瞬间,就朝柳香君扑了过去,口中是无尽的委屈:“我娘都舍不得打我,你打我?”
眼看他一把揪住了柳香君的衣领,另一只手便要做巴掌朝她的脸上拍下,芸娘忙忙上前拽了他手臂,连声喊道:“她是如假包换的‘江宁义妓’,三思三思!”
龟公的手掌停在柳香君面上三寸之外。
“江宁义妓”的御赐之名常人可以不知,可吃皮肉饭的人不能不知。圣旨进入江宁府的那日,老鸨子还为那义妓不是出于班香楼而痛心疾首——作为江宁府首屈一指的青楼,竟没有一件御赐之物,简直是屈辱啊!
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虽未尽信,却也松开了揪着她的手。
可那收赏钱的手却没放下去:“你也没带那块牌匾,只用嘴说说我便信了,我还能当龟公?爷没那般幼稚!”
柳香君便扑棱着眼皮向芸娘瞟去。
柳香君是身无分文,龟公要赏钱就得从芸娘钱袋里出。
芸娘乜斜了龟公一眼,掏出一两银。
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这妇人方才还打了我一巴掌!”
芸娘冷笑一声,又掏出一两银,一边递过去一边冷冷道:“你收银子容易,等想吐出去时,可就没那般容易了!”
龟公也学她冷笑一声:“爷能把屎吐出去,也不能把银子吐出去!”
待两人顺着班香楼的楼梯蜿蜒而上时,芸娘蹙眉问柳香君:“你这义妓打算得瑟多久?”
柳香君昂首挺胸道:“生生世世!”
芸娘一抖:为了个御赐名头要生生世世当妓子,真会算账啊!
进了赵蕊儿的房里,两人借着花魁的名头将各妓子都请进了房里。
芸娘此次详细宣布了与妓子们一起售卖胸衣的章程:妓子们每让恩客买一件胸衣,内秀阁私下里只收五十两,多出的银子全部暗中返给妓子,决不拖欠。
就有妓子问道:“那可否连胸衣也不要,只拿这胸衣当个借口?等卖了银子,也不需要真的做胸衣,我们两家分了银子,岂不是更撇脱!”
当然不行。芸娘这生意在青楼虽然走的就是投机路线,可又不是真的骗人。
她向柳香君使个眼色,柳香君便从画卷中随意抽出一副打开。
这幅画的内容正巧是夏日戏鱼图。画中女子坐在凉亭长椅上,手中拿着一只莲蓬弯腰戏鱼,凉亭外的水面上便徘徊着红尾鲤鱼。
她身穿薄透的梢纱襦裙,虽腰间系着汗巾,可因着是弯腰的姿势,从衣襟间不免露出些许风情,众人待要细看时,大多的颜色都掩映在了梢纱襦裙里,只透出胸衣的风采。
众人心中齐齐惊艳,只觉着画中女子虽轻纱掩面瞧不清长相,可全身神态所透露出来的既不是艳情,也不是呆板,可究竟是怎样又说不出来。
芸娘道:“这是《风情正妻》系列图中的一副。胸衣既有修饰和维持身体曲线的作用,还有众多实用功能……你们面前的‘江宁义妓’柳香君已穿了我这胸衣三年多,此时年龄已经二十挂七,却身材曼妙,完全不输豆蔻女子……”
柳香君半点不为芸娘提了她年龄而气恼,她十分大方的掀开上衣令诸位妓子瞧个清楚。
妓子们瞧的真切,不免又上下其手试了一回,倒是对胸衣有了认识,也不提那用胸衣当幌子诓骗钱财之事,当场就有数位妓子提出来要跟着做这生意。
柳香君立刻将画卷分发到几人手中,又将自己的一些私下心得传授一番。
这时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道:“靠卖这物件能赚多少银两?按我说,不如回去想想如何伺候好男人,有一日能将自己‘出嫁’的好。去达官显贵家中当个妾,锦衣玉食被人侍候着不好吗?偏偏看的上这点银子,真是小家子气!若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可真真笑死个人!”
说话的是位面带稚嫩却梳着妇人头的妓子,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神情却十分倨傲。
她站在头牌的房中却说出这般刻薄之言,便是也不将头牌放在眼里了。
芸娘不做反驳,只等着瞧柳香君的手段。
柳香君抬手用巾子沾沾面颊,扑哧一笑:“我此前以为班香楼有多了不得,如今瞧来,有些个姐儿姿色不够拔尖,这脑子也不及他人聪明。未必你今日勾了汉子上了床就不下榻了?你以为今日同你盖了鸳鸯帐的恩客昨儿是在何处过的夜?哎哟真真吓死个人,我‘义妓’此前只听说老鸨子整治那见识浅薄的姐儿,会找一头喂了药的野驴来。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主动去伺候驴呢!”
那妓子眼珠子一瞪,刚想上前反驳,却听得楼下街面上传上来一阵汉子的呼喊:
“脆桃……脆桃……”
妓子面上瞬间涨的通红,径直挤出屋子趴在栏杆处朝楼下吼:“闭嘴!我说过多少遍我早不叫脆桃!我叫紫青!”
楼下汉子便喊道:“紫桃……我凑够了银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