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花想起什么,向太太道:“前些日子订的驴肉,今儿那家老店便送来了,说是刚出锅的,太太可要给姑娘尝尝鲜?”
母亲想了想:“罢了,大早晨的吃肉难免腻腻的。这驴肉虽味美,但同那鲶鱼似的,容易勾起人的旧病来,笑笑的身子才好些,还是不吃的好。”
笑笑以前曾去赵县旅游过,知道这驴肉是赵州特产。
母亲道:“你爹好吃那一口,本是给他订下的,原想着春分他定能回来的。”
笑笑能听出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亲道。
真快,二十四番花信风都要吹过去了。
“娘,春分咱们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着娘好好地过节吧。
母亲看着笑笑认真的模样,不觉好笑:“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簪花饮酒罢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饮酒么?”
“难怪你不记得,咱们家有三年没有过春分了。”母亲的眼睛望着炕边花架子上的一盆墨兰:“你爹那时候总让给他簪两朵墨兰的。”
海阔,墨兰。不知怎么,笑笑还觉得挺和谐的。
古代男子也爱簪花,那“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并不仅限于狂士。
母亲道:“以前生意不似这般忙碌,每到重阳,你爹都会和我一同采摘新鲜菊花,泡制两坛菊英酒,至来年春分时候打开一坛来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适合赏桃看柳;至重阳时节再打开一坛,酒香便浓郁许多了,恰恰适宜观菊对月。”
“咱们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问。
母亲打量着笑笑,发觉女儿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还是笑笑第一次主动提出饮酒,那菊英酒属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贪玩喝一小杯也不碍事的,于是便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大闲人,除了帮你爹理理账目,也就是种花泡酒了。”
一个小三口的商贾之家,并无复杂的内宅之争,家务事也相对简单,且又有勖嬷嬷与慈姑这两个得力干将,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这清闲之中怕也伴随着难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个人摘菊花,一个人泡酒,再一个人饮下,会是何种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没回家过春分,那咱们便将娘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给他尝尝可好?爹一个人在外头也很难喝到家里的酒吧。”
见母亲不语,身旁的慈姑轻笑道:“太太,姑娘长大了,这是在替娘着想呢。依奴婢看,这主意甚好,不为别的,只为老爷能喝到家里的酒,这还不够么。”看太太仍旧不语,便继续道:“禄子他们也回来几日了,庄子上的事也打点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让他们回京,捎带上那些菊英酒,还有老爷爱吃的赵州驴肉。”
“慈姑说的是,趁驴肉还新鲜,明儿让爹也尝尝,原本就是为他买来的呢。”笑笑凑到母亲身边,一脸孩子气。这一点做起来,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毕竟眼前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无需装傻卖呆地演戏。
母亲抚了抚笑笑的头顶,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什么好的都先想着她父亲呢。罢了,你去选三个合适的酒罐子,将我这三年泡的菊英酒装上,记着在罐子上标明年份。”
慈姑满眼喜色:“太太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笑笑则凑到那花架子旁边去嗅那盆墨兰,香气虽然沁入肺腑,却是一股疏离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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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红站在廊下,借着日光看那一本厚厚的库房储物单子。
“还有几页单子没录进去呢,”染碧拿着几张单子走过来,“我这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姐姐看看这些可是咱们姑娘的东西么?”
描红别过脸来,看了看染碧手上的单子:“黑釉瓷罐收秋海棠提糖一罐一罐,柑橘柚子提糖一罐……青花瓷瓶收盐渍绿萼梅三瓶,盐渍腊梅三瓶,锡瓶收柏叶末子四瓶……琉璃瓶收野蔷薇花露一瓶,牡丹花露二瓶,甘菊花露三瓶,玉簪花露三瓶……这可不就是姑娘这两年做的提糖,蒸的花露么。”
染碧轻声笑道:“这些东西全拉到京都去,还不得给咱们专设几间库房呀!”一时又看了看西厢卧房的窗户,“何时睡的?这会子也该醒了。”
描红只用余光看了看那书房的窗子,道:“今儿晌午就没有睡,让我给铺了纸研了墨,就把人都打发出来了。”
“姑娘这是又兴起什么新鲜想法了?”染碧已经习惯了姑娘的性子,因为某件事情突然兴起,埋头钻研个几天几夜,这也是常有的事。撒起欢儿来像小鹿乱蹦,沉静下来又像……一匹老马?一只睡猫?还是……幸而染碧不知道树懒,看来大元龙朝还没有引进树懒这个物种。
“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咱们做好分内的便得了。”描红轻描淡写道。
染碧点点头,将手里的单子给了描红,低头看到廊前掉落的杏花:“姑娘屋子里的花儿该换了,我去剪些新鲜的。”
描红笑道:“你说起这花儿,我倒想起来了,前儿姑娘还问起染碧描了那新鲜的花样子没有,也不知你又许下姑娘什么了。”
染碧听了,不觉‘哎’了一声:“可不是呢,那猫眼儿回了趟家,就把人给跑丢了,拖了好几日不回来,听说勖嬷嬷让人去她家找,竟连家都找不见了。论起来,她还有一个月的月钱没领呢。”
描红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