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元龙朝见到的锦缎花纹中,笑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奇特的植物纹理,至于在几百年后的现代,更是见不到这种花纹的蛛丝马迹了。
笑笑轻叹一声,被我们遗忘的,又何止是这大唐的蘘荷纹呢。
“蘘荷是可以食用的,传说其能制成令人忘忧的药物,”起帆在一旁解释,“据说释迦牟尼的一位弟子就曾服食了这种药,从而遗忘了一切。因此,蘘荷又有忘忧重生之意。”
笑笑恍然想起在后世看过的日本动画片,小丸子就曾经提到过吃茗荷会把事情忘个一干二净……笑笑口上却说道:“难怪白居易要《种白蘘荷》呢,这东西恐怕真能驱邪避难。”
“能不能驱邪尚未可知,但蘘荷炒腊肉却是极美味的。”起帆一下子将话题带入世俗之中。
李老板和笑笑:“……”
“十样锦第九件展锦——战狮团锦——”——或许是因为十样锦太过精彩,每一幅锦缎都让人忍不住评价一番,因此这展出就更显得紧锣密鼓,笑笑的注意力尚停留在铁梗蘘荷锦,下一幅锦缎就又被推出来了。
战狮团锦的构图非常传统,在纯黑的底子上,以正黄、明黄、葵黄、沉香、古铜、栗壳、藏驼配了捻金线织出图案规整的联珠纹,正圆的团窠中则是一对威风凛凛的战狮,姿态勇猛,栩栩如生,令人称叹的是,这些团花中的每一对战狮皆都形态各异,神勇非凡。
李老板在一旁赞叹:“这一幅锦缎,最有皇室气度。”
笑笑却由这一对对战狮联想到起帆口中的战事来,历史的长河总有平静与起伏,笑笑却不知自己所处的朝代究竟是继续绵延还是即将换貌。
“我觉得如今特别好,最好不要变。”笑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起帆拿了个苹果,放在笑笑面前,并没有说什么。
李老板不知所以,跟着笑笑的话头儿说下去:“这么快就进行到第九幅锦缎了,在下也希望能够一直不停地欣赏下去呢。”
报堂者像听见了李老板的话似的,很快就报出了最后一幅锦缎——“十样锦第十件展锦——天下乐锦——”
听这锦缎的名字,的确是很适合作为十样锦的总结,无论是怎样的期冀:宜男也好,忘忧也好,热血也好,最终都是求个天下太平,长乐未央。
锦缎还未推出前,李老板先多了句嘴:“据说这天下乐就是后来的灯笼锦,也不知这回说对了没有。”
起帆笑着点头:“圭章兄说得不错,这天下乐的确就是灯笼锦的前身。”
笑笑在蜀锦丝织厂也曾经亲手织过灯笼锦,记得是在宝蓝的底色上,用鹅黄的线织出一对一对的灯笼,灯笼下方飘舞着流苏,旁边又有“花开富贵万事如意”之类的祝福文字。
心里便觉得,这灯笼锦应该不会出很大彩头了,或许正是因为其传统喜庆,父亲才将其作为展锦次序里托底般的延伸。
随着南边几桌客人的惊叹,笑笑这才觉四周在渐渐变暗,原来是廊厅两侧的窗被人从外面一扇一扇地落下了竹帘子。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此刻的廊厅就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一般,随着光线的变暗,人们的瞳孔也渐渐地放大,更加聚精会神地望着从远处渐渐推过来的锦缎。
此刻,想不惊叹也难。
廊厅里唯一的亮光便来自侍人们渐渐推过来的锦缎——同常见的灯笼锦一样,这一幅锦缎也是以暗色为基调的,以楼阁纹织出繁华市井,这隐隐红尘同样是暗色调,就像是刚入夜的京都一般。
但那一盏一盏的灯笼却是亮的。
的确是亮的,很多宾客甚至不惜犯忌伸手去摸了摸锦缎,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这一盏一盏明亮的灯笼是以平面织在锦上的!
摸上去也是平的,只有蜀锦该有的小小的凸起花纹,那明亮的灯火在手指下并没有想象中该有的热度,正如一切锦缎般,是冰凉滑腻的触感。
但那一点一点亮光,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就仿佛在一片太平盛世中燃起的万家灯火。
灯火有大有小,有明有暗,这样的变化更起到了立体的效果,仿佛锦缎上展现的是一幅全息夜景图。
笑笑因为太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老板却一个劲儿地问:“这、这个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些灯笼怎么能光呢?!”
不只是李老板,几乎在座每一桌客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幻术还是巫蛊?怎么能让锦缎出灯火般的光芒呢?!唐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起帆坦诚相告:“因为灯笼部分的丝线糅合了夜光沙粉,这亦是古代蜀国人的智慧,可惜后世的人们却未将此流传下来。”
李老板闻言,不由慨叹起来:“今日大会,唐家若不夺魁,实在有失公允。”
诸位宾客的眼睛却还贪婪地停留在天下乐锦的画面上,如此神奇而美丽的存在,即使是个幻术,也拜托不要说破。
——有时夜晚的繁华比晴天白日还要更甚之,正如眼前这一幅灯笼锦,仿佛照亮了和平时代中的万家百态,这里的每一盏灯下都会有一个平实温馨的故事。
也正是这种夜幕下的安宁,更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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