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馨凝感觉卓启正的温润一点点褪去,身上罩上一层她所陌生的冷然。她知道那是一层保护膜,如同刺猬的利刺一样。
在内心受到巨大而不能承受的伤害时,便会本能地保护自己。
卓启正转头对骆馨凝说:“凝凝,我们走。”她的心猛地被人揪扯了一下。明明他的眼里带着笑,她却觉得如此悲伤和绝望。
“你说什么?”卓世海似是不敢相信卓启正竟会公然反抗他的命令,继而恼怒地暴吼。
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合适开玩笑,骆馨凝真的以为卓世海练过武侠狮子吼。
卓启正直接无视卓世海的暴吼,牵起骆馨凝的手,脚下毫不迟疑地往外走。
许是他从没这么坚决地反抗过他的父亲,许是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阳光的味道有些慑人。
原本挡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自动退开让出一条路。而卓启正紧紧拉着骆馨凝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卓巨海暴跳如雷的又一阵怒吼:“你今天走了就别回来!”
偷偷看了眼卓启正,只见他一脸平静,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紧到她微微泛疼。
楼梯口,一脸担忧的仲伯正伸长脖子往上探,见卓启正下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少爷!”
“仲伯,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说这个家还有一个人对他好,在意他的感受,那么这个人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仲伯。
“少爷,老爷只是一时生气,你不要放在心上。”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这个家里的事啊,太乱太复杂了。
如果不是老夫人的临终托付,他早就回家颐养天年了,又何必在这里……唉!
“嗯,我知道!”安抚性地对仲伯笑了笑,不再等他多说,大步离开这间令他窒息的房子。
卓启正第一次没有顾虑到骆馨凝的感受,走得又快又急。骆馨凝必须得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但她一点都不介意,刚刚的那一幕她只有在传统的老电视里才看到过,没想到阳光温和的卓启正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就她一个外人而言,对他的父亲专制蛮横的做法都感到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真的难以想像在那样一个没有一点亲情可言的环境里,是怎么过来的?!
*
坐在车上骆馨凝没有说话,她知道尽管卓启正现在看起来依然淡然从容,波澜不惊,其实,他的内心不知怎样的翻江倒海。
今天她又重新认识了卓启正,在他阳光温和的背后,竟然一直笼罩着一层阴霾。
认识这么久了,她竟从没觉察过。
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自己对他的关心远远不够?!其实,她一直理所当然地索要他的付出,根本很少考虑过他的感受,甚至连他明媚下的忧伤都没看出来。
这不止是身为女朋友的失职,就算是普通朋友,她也是不称职的!
霓虹随着车速一明一灭,五彩的迷离映在卓启正平静的脸上,竟生出一股陌生的悲凉。
似寒夜天山的凝露,那么晶莹剔透,却又孤单噬骨。
骆馨凝悄悄伸出手抽住了他没有掌控方向盘的另一只手,感觉到那失去温度的手因她的触碰而颤动了一下。
复杂的情绪漫过心头,有愧疚,有自责,有心疼……想起他对自己的包容,想起自己自私地利用了他的好。
一切的一切就像车窗外,一盏盏闪烁的霓虹灯,复杂的颜色,复杂的滋味。
不知不觉车子驶出了繁华的街道,渐渐进-入幽暗僻静之处。耳边传来阵阵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那是波涛拍打岩石发出的声音,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皎洁月光下飞溅而起的花花晶莹的浪花。
应该是快临近月中了,残缺的月儿渐渐补上了那份不完美。不特别圆满,但散发着神圣的光。
洒在波浪翻涌上的海上,那份浩渺的璀璨太震撼人心了。一种笔墨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美。
车子熄了火,卓启正只愣愣望着眼前浩瀚广袤,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呆。躲在开着暖气的车里,感受不到那份狂风吹拂的寒冽,却可以听到海潮怒吼的咆哮。
这声音与刚刚卓世海的暴斥相叠,骆馨凝浑身猛地一颤。转身看了眼卓启正,他自始至终眼睛一直盯着黑暗中的那片海。
温和的眼泛起深邃的冷波,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此时多余的语言显得苍白而空洞,而且,骆馨凝自小就不会安慰了。于是,她只能默默陪着他,十指相扣得更紧几分。
时光一点点流逝,沉默在俩人的空间漫延着越来越浓的悲伤。不知过了多久,卓启正才缓缓开口。
清润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沙哑,听得人心酸酸的。“凝凝,对不起,我今天真不应该带你回家。”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唇边浮现讥讽的笑。
那抹微弯的弧度看在骆馨凝聚眼里,却是无法承受的重与痛。
“启正,不要这么说,不是你的错。”到了现在他还只记得她的伤害,而他自己的伤害比她更重千倍万倍啊。
说话的时候卓启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片海,晶莹的浪花映入他眼底,像极了星星的泪。
幽远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片时而平静安详如慈母,忽又暴躁狂啸似严父的大海。
失去了阳光照耀的他,整个人沉浸于一股浓浓的悲伤里。“三年了,我以为这次回来会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