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寒池小时候打架手特狠,其实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的时候,年纪小小的金寒池就已经明白了“只要动手就一定要让对方爬不起来”的道理,不过,那时候的金寒池倒不是从什么大道理中明白这一点的,他只是觉得,如果对方要还手的话,纠缠在一起不好看。
所以,要么用某些方法震慑到令对方压根儿不敢出手,要么,一出手就让对方再无反击的机会,这是金寒池一直以来的习惯和原则。
此时,薄如蝉翼的刀片飞出去,穿过那纸扇门时没留半点儿痕迹,在连石井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削掉了石井鼻尖上的一片肉。
石井仍在侃侃而谈,却发现对面几人一脸惊愕地看向门口,与此同时,门外响起,纸门被人拉开,因速度太快而发出嘈杂的摩擦声,令石井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你是什么东西?”
石井本来正与休伶四目相对,这一身长袍马褂打扮的年轻人进门后,休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仍是淡淡地望着石井,石井回过神来,正打算命人将这不知来头的年轻人赶出去时,年轻人竟径直向石井走来,并将一方帕子送到石井手上。
金寒池保持着他脸上标志性的笑容,一脸客气地看向石井。
“你流血了。”
石井甩开金寒池的手帕,他径直起身,指头勾了勾休伶,对着一旁的横野下二道:“告诉那个支那人,想要继续谈下去,先把她送到我的床上。”
金寒池突然有些后悔,他当初为什么会学日语来着?他突然觉得如果不会日语的话说不定是件很好的事情,翻译虽然麻烦,但能帮自己挡住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石井说完这话之后便起身了,他没有关注自己身旁的金寒池,将这个单薄的年轻人看似无物,这是石井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金寒池用接下来的行动向石井揭示了这一事实,在石井还未站稳的时候,金寒池顺势一把掰住石井的肩膀,令他大腹便便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顺势钳住了石井的脖子。
置人于死地这种事情,金寒池很擅长,捏断石井的脖子只需要依循本能做出反应,他需要思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金寒池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失控,越是理性失控的时候,越需要强迫自己清醒地思考,金寒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他可以对自己不管不顾,但休伶在这里,他必须为她想到一条退路,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帮叶景莲做这些事情,已经根本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
“都别动,”当在场的所有日本人举起枪,黑黝黝的枪口齐刷刷对准金寒池的时候,他淡然地轻声开口道:“我可以杀了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人犹豫了一下,但更多人的枪口却仍坚定地对着金寒池,他们不敢放下枪——不放下枪,金寒池无非只是杀了石井一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高低尊卑远远没有自己的求生本能来得重要。
蛊术和洋枪火炮,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金寒池的小腿上有一个枪伤,说来奇怪,他从小到大因为炼蛊曾经受伤无数,大部分伤痕随着年月更迭早已被抚平,偏偏是这道枪伤始终留在他身上,仿佛是老天要特意留下这道伤痕给他作为提示。
百年王朝可以在一瞬间被推翻,金寒池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算蛊术已经在世间横行千年,但也总会有种东西将其终结,说不定在明天,也说不定就在现在的此刻。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更何况,我和你无冤无仇……”
石井的声音有些颤抖,就是那一丝丝颤抖,暴露了他
竭力隐藏的惶恐。
只不过,金寒池压根儿没有去听石井在说什么,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迅速推测着每一种行动的可行性,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持枪的日本人时,一声枪响突然自金寒池对面响起。
有人开了枪,对面的休伶身子微微一颤,人虽然很快便恢复刚刚的姿势,站着不动,但血迹已经顺着她的小腿汩汩而出。
“你别动!”叶景莲来不及放下枪便急切切地对着对面的金寒池大吼一声,“你知道我敢杀了她!你知道我敢的!”
的确,金寒池明白这一点,他的手心开始冒出黏腻的冷汗。
叶景莲的这一举动仿佛给了那些日本人以勇气,一只只骨节泛白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着手枪。
金寒池知道用蛊术对付洋枪火炮并没有十成把握,但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虽然说……
“他说的没错儿,”一个声音突然自金寒池背后响起,“你和他无冤无仇,与其闹成这个样子,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这个声音对金寒池来说有些熟悉,只不过太久没有听到,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金寒池在脑海之中翻找摸索,然而当齐孤鸿的脸出现在金寒池面前时,他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这种听起来太过淡定的话,完全不像是应该出自齐孤鸿的口中,凭着金寒池对齐孤鸿的了解,他对日本人的仇恨之深,远远超过自己数倍。
可他却平静得好像在说什么买菜卖肉一般不痛不痒的事情。
“放下吧,”齐孤鸿在金寒池耳边轻声说着,“这不是你今天该做的事情。”
齐孤鸿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过分,令金寒池感到陌生,自己是有多久没见过齐孤鸿来着?从上次在上海到现在,这短暂的时间明明不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