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枪声,是在一个近乎眨眼般的瞬间突然响起的。
上一秒之间,那日本军官还在如痴如醉地望着那女戏子,随着他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端着刺刀来到那女戏子身后,逼着她往那军官面前走去。
女戏子倒是从容淡定,只见她嘴上的唱腔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一双莲步应着鼓点,向着那军官迎面而去。
就在那女子一步步迈上石阶时,一阵浓重的尘雾不知从何处而起,贴着地面涌来,好像一层氤氲的水汽,将那女子笼罩其中。
军官全然无心去探究烟雾的来处,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因墙角几盏烛火忽而熄灭变得幽暗,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女子,觉得仿佛是看到了天人下凡般,那幽暗的灯光、影影绰绰的迷雾,一切都是对她的陪衬,显得再自然不过。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浓重的雾气晃过,挡住了军官的视线,他下意识探身挥手,似乎是想要驱散雾气,好在那浓雾也只是一闪而过,美人再度于他眼前显露真身,仍然是那曼妙的腰身,两只……
不对,四只玉臂突然出现,然后是两个头,不,三个……
在那逐渐散去的迷雾中,日本军官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们穿着同样的戏服,脸上是同样的扮相,甚至连那腰身、动作、眼中杀气凛然的目光,都一模一样别无分毫之差!
那些女子们口中响起节奏一致的凄凉唱腔,咿咿呀呀地汇聚在一起,仿佛一道无形的围墙,将这些日本士兵包裹其中,可是此时在那日军士官眼中,眼前的美人儿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美感,反倒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死亡般的腐朽气息。
“开枪!”日军军官下意识在腰间摸了一把,好似惶恐的孩子般惊慌失措地大叫:“开枪!打死她们!”
守在一旁的日军士兵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等他们扣动扳机时,一个个女戏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冰冷的手指好像一条蛇般缠绕在他们的手上。
不知是谁先开了第一枪,也不知是谁的尸体好像破麻袋似的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房间里的灯霎时间都灭了,许是被那妖风邪雾吹灭,又许是被人撞翻了烛台。
总之,在那黑暗的房间里,枪声接连不断,伴随着众人的恐惧胡乱射向四方。
与此同时,后院里,守着那些金家门徒的几名日军士兵不由得慌了神,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确定所有人都一样毫无头绪,只听得前院里的枪声激烈中透着慌乱,那阵气息仿佛随风吹来,将他们也笼罩其中。
唯一淡定的,是跪在院子中的金家门徒,不管那枪声是从前院传来还是在他们身边响起,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已经令他们麻木,金寒池不在,他们的命就如墙头的荒草随风飘摇,或是在日本人手中,或是在允瓛手中,反正不在他们自己手里。
早就意识到这一点的门徒们,已经做好了为金家殉葬的准备。
可就在四周迷雾渐起时,一声呼啸突然破风而至,还不等他们看清楚那划破暗夜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听到背后的日军士兵颈嗓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紧跟着人便已经倒地不起,步枪还在那士兵身边,可那士兵已经浑身抽搐得根本握不住枪了。
随着又一道黑影袭来,就仿佛有一道希望从他们心中燃起,这些心如死灰仿佛石像般跪在地上的金家门徒突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重新出现了生机,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颤颤巍巍唤了一声。
“族长……”
寂静的半空之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然而星星点点的火光却作为回应,突然出现在飞檐上。
一只只火焱蛊好像孔明灯,飘飘摇摇地穿过迷雾,愈发明亮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与那些金家门徒不同,这些火光在日本士兵眼中看来如同鬼火一般,眼看着那些火光已经越来越近,日本兵中有人率先回过神来,举枪对着那火光便是连开三枪,可他明明眼看着子弹穿透了火光,那光亮却波澜不惊,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
真真儿的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火!
有人仍在对着那鬼火放枪,有人却调转了视线,摇晃的枪口指向了跪在地上的金家门徒。
“不要管那些妖火!它们的目标是这些混蛋!”
这人说着就要开枪,可是身边突然变得明亮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同伴正长大了嘴巴望向自己身后,随着这士兵缓缓回头之时,只见一只肚囊臌胀的蟾蜍正落在自
己的肩头。
那是非常短的一瞬间,在那士兵几乎还没感觉到恐惧的时候,就看到那蟾蜍猛地张开大嘴,紧跟着,一束火焰突然从它口中喷出,瞬间膨胀开来,将那日本士兵整个人都卷在了火焰之中!
三两个日军士兵接连倒地,捂着头在火中打滚儿,金家门徒望着火海中的几名日军士兵,看着他们身上熊熊燃烧的赤红色火焰,一阵狂喜也如火焰般在他们心头升腾而起,一个名字已经不约而同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族长!”
众人一边惊呼着一边回过头来,只见金寒池踏着两只火焱蛊,已经从飞檐中飘飘落下,两步便到了他们面前。
火光将金寒池的脸照得一片绯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似笑非笑,那是金寒池的标志性表情,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标志性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