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奴仆众多,带谁不带谁,带走的欢喜,被留下的惊恐,奴仆间又父子母女亲戚关系复杂,三个媳妇都想多带自己的亲信,小姐们身边的丫头都有父母难舍,公子们难挡红袖添香侍儿的眼泪,家中乱作一团。
李家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一家,李氏族人还有姻亲友朋纷纷找来,祈求能带着一起去剑南道。
除了家人亲朋,江陵府的民众也围住了李家大宅。
看着数千精兵列在城门,民众心生欢喜和期盼,当得知这些精兵要走,纷纷跑到李家大宅外跪求随行。
李家顿时恍若被暴风雨包围的孤岛,大门根本就不敢开。
“怎么不敢开。”李明冉说道,“兵马进来开路,谁能挡得住?”
她坐在李老夫人屋子的里间,身后的床上摆着高高的加了锁的箱子,透过窗户紧张的看着外边,怀里紧紧抱着两个泥娃娃。
这是她最喜欢的泥娃娃,原本有一套五个,日常都是当真娃娃伺候,吃饭喂水陪玩,结果那些丫头为了去剑南道的机会,争抢做抱娃娃的丫头,摔了三个。
为了防止一个娃娃都留不住,李明冉干脆自己日夜都抱着。
李明华笑了:“那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江陵府了。”
用大夏的卫兵驱赶阻挡江陵府的民众,说不定还要动刀qiāng威胁,说不定还会有激动的民众冲上来被无眼的刀qiāng伤到。
李家一众人这样离开江陵府,将来府志上肯定会跟叛军记录在一起,有李氏纵兵马驱赶民众弃城而去。
如此行径,他们会被所有人唾弃。
李明冉抱着娃娃不解:“这怎么啦?城里有钱人进山上香还用家仆驱赶路人呢,被马踩被棍子打的多得是,惊动官府的也不少,也没见江陵府就容不下他们。”
李明华从她的话里挑出两个字:“家仆。”
家仆行事,是主人有小恶,但现在李家指挥的不是家仆,是卫军,那就是大恶了。
“其实人都自私的,现在的卫军本来就是掌兵的人所有。”李明华将手里的小匣子放下。
里面装着她最值钱的首饰,母亲叮嘱不要交给任何人,生死大难临头,贴身丫头婆子也不敢太信任了。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走,也不会有麻烦。”
“现在大难临头,我们想要自己逃生去,就怪不得被人怨恨咒骂。”
李明冉有点听懂了,哼了声:“谁让他们没有大伯父,不对,堂弟当节度使,这应该怪他们自己。”
李明华笑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总之,现在我们李家,要么当好人,要么当恶人。”
“怎么当好人怎么当恶人?”李明冉好奇问。
李明华道:“恶人就是我们用兵马开路,谁都不带,只我们一家人决然而去,好人嘛,就是我们留下来,跟大家所有人同生共死。”
李明冉瞪眼喊道:“什么好人坏人啊,这分明是当活人还是死人呢!”
明明能活,非要寻死,傻子也不会这样。
李奉常此时就这样想,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江陵知府,心想自己长的很像傻子吗?
“胡大人。”他叹口气,“你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
江陵知府穿着官袍,神情憔悴,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这要求委实无礼。”
他俯身掩面,一府之首圣人子弟七尺男儿哭了起来。
“只是万千子民的生死,本官不忍.....。”
“李老爷,您也是江陵府人,大都督也是,这是你们的故土,这是你们的乡民。”
李奉常伸手掩面:“大人啊,故土罹难也非我愿啊,背井离乡我们也苦啊。”
他还没有发出哭声,门外先有哭声传来。
“我的儿啊,你死的早。”李老夫人被一群妇人拥簇着冲进来,撞开低头掩面的江陵知府,坐在椅子上大哭,“你的娘就要被人逼死了,你纵然留下孝心让兵马护卫你娘,但你到底不在了,挡不住别人欺负你娘啊。”
李奉常松口气,不用哭了,放下袖子扑过去:“娘,娘,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急。”
李老夫人一手抓住他劈头盖脸就打:“你这个不孝子,你想干什么?我大儿来接我,你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要害死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李奉常狼狈也不敢躲避,干脆跪下来任凭打骂,身边的妇人们又是哭又是喊。
厅内乱成一团。
江陵知府站在这里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他看着哭闹的妇人们最终叹口气。
“是我自私了。”他说道,俯身施礼,“是我的错,老夫人请息怒。”
李老夫人看也不看他,只骂李奉常。
江陵知府整了整衣冠,道:“老夫人息怒,我这就去给你们开路,让大家散开。”
他说罢转身出去了。
李老夫人停下哭闹,将李奉常抓起来:“立刻马上走。”再看室内,“谁也别再胡思乱想,我的儿接的是我,是他的兄弟子侄,你们别再惦记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你们要走就跟我们,舍不得亲戚就去他们那里。”
这是说的媳妇们,媳妇们低下头垂泪。
“家里的下人,除了每房跟车的十人,余下的想走就跟着走,没车没马自己想办法,不想走的看门护宅赏金十两。”
这是下人们都可以带上了?纵然没车没马,有大批兵马在前,他们追着也是希望,顿时厅内响起欢喜的哭声。
李老夫人快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