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还记得这个年轻人,成元四年他从宣武道脱险,又从淮南道楚国夫人手中脱困,途经河南道唐城,唐城官将尸位素餐由匪贼横行,在他的质问下,才不情不愿的剿匪。
虽然唐城的官将不像话,但随同他去剿匪的兵马小将倒是很英勇。
这个小将自称小齐,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直到这次中里来河南道境内探查,偶然遇上他,质问他丢卫军的脸,这小将又羞又怒才表明了身份。
他本是剑南道卫军一员,因犯错流落河南道苟且偷生,哪里敢多说多做。
韩旭问:“小齐将军,你当年犯了什么错?”
单膝跪地的年轻人抬起头,大眼睛看着韩旭:“韩大人,叫我小齐就好,罪丁哪里刚称将军,成元三年,大都督嫁女到太原府,我是负责护送嫁妆的,那时候宣武道窦县都闹了兵乱,我们走到河南道的时候,被山贼劫走了嫁妆,论军法是要斩杀的。”
韩旭失笑:“丢了嫁妆,又不是丢了军资,论什么军法!”
小将忙争辩:“大人,剑南道军法就是这样,我们大都督赏罚分明,这的确是小齐我的错。”
还是个认家的忠将,韩旭没有再指责剑南道,当年的李大都督的确令兵马信服。
“承蒙大小姐仁慈,允许我待罪寻找嫁妆。”小将接着道,小犬一样的头垂下,“只是我无用,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剑南道不能回,苟且偷生在河南道。”
来之前韩旭已经打听过了,当初的确有这么一件小事,可见那时候已经初见乱世端倪,可惜无人察觉。
这剑南道,这李大小姐,只顾着罚追嫁妆。
韩旭重重的吐口气,不再追忆过往,问:“你找我想怎样?”
小将抬起头:“我想能立功重归剑南道。”
韩旭居高临下打量他:“乱世这么久了,你还没立功,现在是不是晚了?”
小将向前跪行两步喊声大人:“不是小的惧死,如果上官有令让我守城杀敌,能死在与敌对战中,我刀山火海不惧,但如果死在违抗上官命令中,那就太窝囊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没错.....
韩旭心想,念头刚转过,这小将已经抱住他的腿,哭的冒鼻涕泡。
“自当初见过大人风姿,小的知道大人虽是个文官,但却比武将还要英勇,跟在大人麾下,小的才有机会建功立业。”
韩旭伸手扒拉他,但挣不开,只得喊中里。
中里上前将这小将扯开:“好好跟大人说话,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
小将没再扑过来,跪在一边抽抽搭搭。
韩旭在室内踱了两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英勇,你就英勇?那我让你去拿下眼前这座城.....”
他的话没说完,这小将袖子一擦脸,抬脚按着刀就向外冲.....
“我这就去杀了这座城的守将,清了官衙,请大人上座。”
韩旭嗨了声,中里再次伸手将这小将揪住按在地上:“听大人说话!”
小将哦了声,满眼期盼的看着韩旭。
韩旭道:“我不是让你杀人清洗城池的。”
他拿出一张诏书。
“陛下回京要在河南道落脚,我奉皇命来督查收整河南道,以保证陛下安危。”
“你要做的就是为我先锋,听我所指。”
小将大喜,整张脸闪闪亮,再次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高声应诺:“末将原为大人驱使!末将原为大人锋刀!”
韩旭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起来吧。”
小将一跃而起,围着韩旭转“大人,您请坐。”“大人,您喝茶。”“大人,您饿不饿...”
韩旭制止在眼前转的令人眼花的小将,问:“先说正事,你对河南道很熟悉吧?”
小将挺直胸脯:“不瞒大人说,这几年我把河南道已经跑遍了,城池乡镇驻兵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就去给大人画出来....。”
他说着又要跑,韩旭唤住他:“这个暂且也不急,你慢慢画,我们先选一个落脚点,你说哪里合适?”
小将毫不迟疑道:“当然是宋州,位置在河南道腹地,安全又富庶。”
......
......
淅淅沥沥的春雨撒在宋州境内,虽然影响了行路,但倒也没有乱糟糟。
农田里忙春种的人很多,所以过城门的牲口多了起来。
“牛也要交钱?”一个被拦住的农户瞪眼惊讶,“牛又不是人。”
守城的小兵懒洋洋抱着胳膊:“牛能养活人,你们不能瞧不起它。”
这是瞧不起的事吗?农户要争辩,但被身后的人催促安抚“别吵了,惹恼了他们有什么好处。”“是啊,杀了你们也没处伸冤。”“几个钱而已,给他吧。”
农户愤愤的多拿出一个钱扔在城门的箱子里:“要是叛军来了,你们也别忘了要钱。”
那小兵对这反讽不怒而笑:“要是叛军来了,我就替叛军收钱了,到时候我还收你的钱,不收你的命,你更要谢谢我了。”
农户张口结舌无话可说,被其他人推着劝着“走吧走吧”“他说的也没错。”“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只能牵着牛憋着气走了。
是啊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
“不过,你们听说了没有?外边来了朝廷的兵马。”
离开城门,有路人低声传达新的消息。
“好像要接管宋州。”
这话让听到民众很惊讶,又纷纷不信“朝廷的兵马守着麟州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