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至中秋,往年宫中不过设寻常家宴,去的是些宗室子弟。今年因皇帝大病初愈,天下祥和太平,皇帝和太后一高兴,就将宴请的范围扩大了。英国府是太后特别下了懿旨邀请的。明眼人都知道,前一场风波过后,皇帝仍然非常信任英国公,这是在替英国公重振地位。
虽然秦氏做下了错事,但也已受到惩罚,姜淮到底是自家骨肉,在姜枫连续跪在老太太门前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晕倒之后,老太太一心软,让人把晕倒的姜枫抬回去并决定将姜淮放出来,带她一并入宫赴宴。
姜采此时却称病不起。
荣寿堂里面,老太太一脸愁容,“好端端的,二丫头怎么又病了。大夫不是说过无甚大碍了吗?”
站在下面回话的殷妈妈低垂着眼眸,一副规矩守礼的样子。“回老太太话,姑娘是无大碍了,可却因连续高热亏虚的很。夜里常发噩梦,人实在是不大精神。以这般面貌进宫,怕是会让长辈们担心。”
第一个要担心的便是姜华,她素来最疼妹妹,若见姜采面色苍白,神情懒惫,怕是要担心许久。眼下皇帝虽然病体康复,可夺嫡之波却也渐露端倪,姜华母子如履薄冰。姜采不想给姐姐添堵。况且,此次皇帝大愈必然是要出席宴会,姜采的容貌也不适宜让他瞧见。
老太太心念一转,想到这两层,到觉得姜采此次病的颇为得体。心里头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仍是十分担心。“多换几个大夫给瞧瞧,若不然要老爷递了帖子请宫中交好的太医来给瞧瞧。我这里还有前些日子送来的上等人参,回头打发人给采姐儿送去,你们仔细照顾。”
“是。”殷妈妈福了福身,便就告了退。
姜采哪里是病了,无非是和老太太的想法两相碰巧了。如今风波刚过,她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好夫婿随妹妹们挑,她只等着最后的结果便是。
碧柳颇觉有几分失望,“如今不说几位皇子如何,几位王爷家的小王爷也是颇为出众的。姑娘您真就这样浪费了大好机会不去宫里吗?”
姜采点了点头,目光仍落在手中的棋谱上,眉头微微蹙着,似是在认真思考。碧柳急的不行,“姑娘,您都十六岁了,别家姑娘这个年纪可早就议亲了……”
碧丝见她越说越唐突,在一旁拽了拽她衣袖,用目光制止她继续胡言。姜采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书册上拔了出来,看向碧柳,“若不提醒我倒忘了,我们几个年岁相仿,我是最小的。你们却是到了该放出府嫁人的年岁了。”
碧丝和碧柳听了忙慌张的跪下,“姑娘,奴婢愿一生在姑娘身边伺候,绝无二心。”
碧柳更是向前探了探身子,十分惶恐,“奴婢口无遮拦,一心为着姑娘,却没有任何私心。”
姜采见她们这样,也着实吓了一跳,忙一左一右将两人拉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年岁才想到这。”
姜采其实常常记不住自己的年纪,就更记不住碧柳和碧丝的年纪。见她们这般,心里倒是有几分不是滋味了。
殷妈妈忙上前打了圆场,“这两个傻丫头,许多规矩尚不大通透。以为嫁了人便不能陪在姑娘身边了。”
姜采颇有几分惊讶,却又听殷妈妈道,“前日里碧丝的娘进府来寻她,说是在府外头给她寻了一门亲事,想要求姑娘开恩放她出去。”
“是什么人家?”姜采追问。
“只是寻常庄户人家。”
殷妈妈回着话,碧丝在一旁涨红了脸低垂着头,有些嗔怪的唤了一声殷妈妈。殷妈妈却执意继续,“她舍不下姑娘,便拒绝了她娘,也瞒住了姑娘。”
碧丝如此忠心,姜采心中是十分感动的。她是极想留住碧丝的,可却也不忍心耽误她的前程。“妈妈,我年纪尚轻,且未成家,许多规矩并不懂,也不好替碧丝打点。便请妈妈仔细去问问对方的家世人品,若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我便好好备一份嫁妆,送碧丝出门。”
“姑娘,”碧丝急了,再次跪倒姜采脚边,上前拉住姜采的裙角。“奴婢不愿嫁人,愿意一辈子都跟在姑娘身边。”
姜采又何尝不是舍不得她呢,她拉了碧丝起来。耐心道,“你我主仆一场是缘分,能够情同姐妹却是造化。你为我好,我自也要为你好的。你留在我身边也总得要嫁人,便是嫁给家里头最好的管事,也还是下人,脱不了奴籍。倘或你能嫁到外头去,我便将卖身契给你一并带走,以后你的孩儿也可读书入仕,光宗耀祖。”
“姑娘……”碧丝眼中蓄泪,伏在姜采的膝头。
她便是家生子,娘老子是奴,她从生下来也是奴,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能脱了奴籍。虽然父母一直在为她奔走,可却从未想过真的能成。
姜采如此宽和,真是她的福气。
一想到碧丝可能会走,碧柳也红了眼眶。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却也总有重逢。”姜采拉着两个人的手,“我们三人自小一道长大,相伴十余载。你们处处为我着想护我周全,我自也要同样待你们。”
殷妈妈在一旁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若是她的女儿还在世,必定也会有个好前程。
这边主仆几人情深意重,那边姜淮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坐着,颇感伤怀。惯常跟在身边的婢女也被清一水的换掉了,全是老太太身边拔出来的。
“贾妈妈呢?”姜淮神色委顿,早已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