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佳氏微微地咳嗽了两声,一副弱柳扶风姿态,进了自己的禅房。
画眉虽不知为什么,可觉得侧妃人好,竟然也不怪罪自己,倒也一时忘了方才被林佳氏花盆底踩痛的手指,跌跌撞撞被扶着进了屋。
背后就是茶间,石方一扭头看见这一幕,便是眼底一寒。
他没说话,只一边往茶杯里拨茶,又慢慢地数着,眼角余光注意着画眉那边的动静。
另一头隔着很远很远,转了无数回廊之后,顾怀袖总算是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小盛子。
小盛子见到顾怀袖就立刻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张二夫人请安。”
顾怀袖一抬扇子,只道:“都是奴才,你跟我多什么礼。”
说完,她便对着门一福身:“四爷。”
里头四阿哥是早早来打前阵,给康熙安排事情的,这会儿忙完了才有时间休息在禅房里,听见人说张府来人了,这才叫人把顾怀袖给叫出来。
听见顾怀袖已经在外面,他便落了一子下去,道:“进来。”
顾怀袖于是推门进来,而后小盛子在后头把门给带上。
见着胤禛,顾怀袖又蹲了个身。
胤禛只道:“一个汉家姑娘,学满人干什么?左右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是又开始骂顾怀袖了。
顾怀袖早知道这位爷嘴上说话不好听,她全当成是耳旁风吹过去,埋头道:“您到底请奴才来,是看什么戏?”
“你最恨谁,爷就给你看谁的戏。”胤禛果然说了这么一句。
真是林佳氏?
顾怀袖眯着眼,“想必是这一步棋,这一枚棋子,已经不听您的使唤了,所以您才想要找奴才来看戏。”
胤禛抬头看她,道:“是个聪明的。端茶。”
这是要赐她喝茶,顾怀袖上去将一杯茶捧在手里,饮了小半口。
棋盘上摆着棋,顾怀袖老觉得看得很熟悉,仔细盯了盯,才发现竟然是张廷瓒生前最喜欢的“围杀”之局。
那一刻,她不知怎的心头凛了一下:“……我们家大爷出事,到底跟林佳氏有没有关系?”
“说了叫你别问。”
“奴才哪里知道?棋子坏了就扔,您也是……”顾怀袖忽然没说了。
胤禛却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自动接话:“哪一日你这一枚棋不听使唤了,爷也不会客气的。”
他再次落下一子,然后道:“爷也算是记着你的忠心,别得寸进尺。”
顾怀袖也低笑:“是,奴才是您的一条狗,不敢乱叫。”
话音刚落,真有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从一旁钻出来,呜呜叫着就伸着两只前爪搭在了罗汉床边缘,似乎跟胤禛很亲近。
胤禛一手将它捞起来,让它趴在自己盘坐着的腿边,一面继续下棋,却对顾怀袖道:“你又说你是爷的狗儿,不如给爷叫两声?”
顾怀袖笑着道:“奴才也说过人跟狗没区别,您怎的不也叫一声呢?”
说完,她也没当一回事,觉得口渴了,埋头就喝了一口茶。
胤禛手指将一枚棋子拈住,回头看她正在喝茶,面无表情道:“汪。”
“噗——”
顾怀袖整个人都要喷了,她呛了好一阵,差点连手里捧着的茶碗都掉下来,用一种凌乱无比的神情看着四阿哥:“奴才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这、这……
胤禛难道被狗咬了?!
四爷当然没被狗咬,见着顾怀袖这惊乱模样,他只摸着棋子……
“爷真是天下第一闲人……太无聊了,没时间跟你瞎废话了,该死的奴才赶紧滚吧!”
顾怀袖巴不得立刻走了,她心道四阿哥这成日里算计还说什么“天下第一闲人”?
天下第一虚伪人还差不多吧?
反正四阿哥喜怒不定,想一出就来一出,她可不敢多留,若是日后四爷回头想起自己方才那“汪”的一声……
退出去之后,顾怀袖只觉得脖子后面全是冷汗,背心都湿透了。
小盛子看她面色不对,忙问道:“您没事儿吧?”
顾怀袖恍惚地摆摆手:“不……我没事儿,小盛子啊,你回头瞧瞧给你家爷请位好太医……”
她声音很轻,然后轻轻地一指自己的太阳穴,暗示了小盛子一下。
小盛子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瞧着她,动都没敢动一下。
顾怀袖说完了,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禅房。
直到外面的风吹过来,她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可是……
汪?
顾怀袖琢磨着,“汪?汪!汪?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黛终于等到顾怀袖出来,却听见自家夫人站在廊檐下学狗叫,忽然抖了一下,也是一脸幻灭……
“夫人,您、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