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刘骜处理好一堆糟心事,想着今日也算是新婚之夜,于是换好礼服去了常乐宫。
黄蕋毕竟不过一个小小的昭仪,所以新婚之夜没有掀盖头之类的流程,刘骜一进门看到新娘瞪着俩眼珠子坐在梳妆台前拆着满头的首饰,感觉也有些新奇。
“王昭仪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快便要安寝了吗?”
黄蕋手上一使劲,牵动了伤口,又扯着了头发,不由痛呼一声,又极快地吞了回去。
刘骜皱了皱眉,“笨手笨脚的,怎么不让宫女帮你。”
黄蕋试着抽了两下,还是没能把那个跟头发缠作一团的钗□□,于是索性又推了回去。
想起今天也算自己的新婚之夜,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于是偷偷摸摸地看了看皇帝的神色,看起来还算轻松,便鼓足勇气说到:“陛下若有心情,臣妾有一舞相赠。”
刘骜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微红的脸颊,不知何处安放眼神,和刚刚撕扯过的有些微乱的发髻,心神一动,鬼使神差般的点了下头。
黄蕋唤来桐芦,将头顶复杂饿发髻拆了,重新用钗挽了一个素雅的发髻,褪去繁重的礼服。
“桐芦,大韶。”只一个眼神,桐芦就明白黄蕋心中所想,搬出古琴,在一旁奏乐。
黄蕋苦练多年,发誓要在大婚当日将这支舞跳出,尽管新郎换作旁人,但如今也算成全了自己。
举手投足间,尽是幼时的影子,有些东西下定决心去忘记,反而更深刻。黄蕋找到的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漠视。
这舞我为的是自己而跳,这人生我亦是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一个接一个的动作,早就在心里练习了成百上千次,这样流畅,毫无顾忌的挥洒还是头一次。黄蕋心里似乎有些地方被打通了,若是不能强求,那便不在纠缠,黄家女儿的骄傲总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刘骜看着黄蕋衣袖舞动翩飞,舞姿不甚动人,可更吸引人的她脸上的神色。先是在沉湎,而后痛彻大悟,最后自信优雅。大韶不过是曲礼乐,内涵本没那么丰富,不知黄蕋从中悟出了什么,可至少这样的一面,她愿意让朕看到。
最后一个音调还在琴弦上震颤,黄蕋微微有些脱力,转开的衣摆拢住双腿,黄蕋半卧在青石板上,眼神懵懂片刻。
刘骜手明明已经伸了半掌,却按捺下来,生生收了回来。
“黄昭仪这一舞的确动人,可是想向朕表达什么?”刘骜觉得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单刀直入。
“大婚当夜,不过是女儿家的情趣作祟,陛下喜欢便好,无所谓其它。”黄蕋回答得很快,伸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得紧。
“陛下,臣妾方才活动活动,出了些汗,想沐浴,不知……”黄蕋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
“邓卓,把屏风摆了,再运些热水过来。”刘骜倒是十分自在,喊了人去忙活。
黄蕋见他没有要回避的样子,心里感叹,人心不古。
刘骜反而觉得这黄昭仪懂事归懂事,可女儿家家的矜持还是要的,又是献舞,又是要沐浴的,不知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刘骜正想着黄咸家教不严,自己日后定要费心□□……
“陛下,臣妾有话要讲。”黄蕋忽然凑到刘骜身边。
刘骜不自在地摸了摸虎口,“有何事?”
“陛下可曾记得昨日我与陛下说了什么?”
“记得。”
“那陛下应当记得臣妾说过,要做的,是陛下的谋士。”
“嗯。”
“所以陛下昨日是默许了的。”
“没错。”
“那么陛下现下为何还在这屋里?”
刘骜这才回过味儿来,她这是赶他走!
刘骜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想来不似作伪,心内突然涌起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滋味。
“你应当知道,今日是你与朕的新婚之夜。”
“臣妾知道,但也相信陛下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强人所难。”黄蕋料定这个皇帝不是贪念女色之人,只要自己还有价值,他便不会动她。
刘骜还能说什么,正人君子的帽子一扣下来,再加上她昨日的那句“我可以相信陛下吗?”,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这就是个早有预谋的坏女人。什么狗屁欲迎还休,什么忠心赤诚都是借口!
“朕今日既已到了你的宫里,哪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刘骜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对方,每一个眼神都暴露着他与正人君子四个大字毫无关系。
黄蕋见他这幅吊儿郎当地样子,反而轻松很多:“可有人说过,陛下端的是一副孩子气模样?”
刘骜一听,正欲反驳。
黄蕋抬手,广袖滑下,露出包扎好的伤口,刘骜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张嘴无声。
黄蕋见皇帝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接着说到:“口是心非,可不是孩子才做的事情嘛!”
刘骜暗暗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来,向黄蕋靠拢:“朕乃一国之君,你不仅不怕朕,还将朕比做孩子,真不知黄咸的家教是怎么教的。”
黄蕋没有被忽然靠过来的高大身影所吓到,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陛下是一国之君,我对您只有敬,何来怕呢?”
“巧言令色!”刘骜不以为意。
黄蕋见刘骜没有深究她说的“口是心非”,心里更踏实了些。
于是乖巧地去了软榻,将大床留给皇帝,两人一言不发,毫无交流,各执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