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笑着道。

“不用,反正又不是真睡,我只和政哥哥说话就好。”芈璇笑着答道。

嬴政无奈,移了自己的金丝玉枕,放到芈沁头部,柔声道:“枕这个,不要躺歪了脖子。”说完又命令赵高重新拿了一个青白玉枕。两人并排而躺,芈璇忽地转身扑在席上,一手蜷曲,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嬴政,问道:“政哥哥最喜什么花?”嬴政睁眼正好对着芈璇,先前未及细看,如今审视,却见她脸上有一道细小血痕。嬴政伸手扶上她的脸颊,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芈璇丝毫不曾察觉,起身拿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才感到隐隐有一丝疼痛:“许是方才在林子里被竹枝刮到了。”

嬴政起身,命赵高拿来创伤的膏药,一点点的涂抹到这一丝刮痕上。“你现在愈大了,倒愈生得猴子一般,到处乱串,丝毫不顾忌。女子脸面何其娇贵,若是破了相,看你该如何。”

“破便破了,世人将容貌看得忒重。美若西子能使吴王夫差身死国灭,丑比无盐亦能助齐宣重振朝纲。想来貌之美丑终不在皮相。”芈璇笑答。

“理虽如此,但世上有几人能识得美人骨香,终究始于皮相。皮相对眼了,才情气质也才有了发挥的根基。”嬴政注视着芈璇摘的花束,继续说道:“美人如花,花开艳丽也才能招蜂引蝶,你这折花人会采这舍子,不过因其悦目罢了。能入得你的眼,你便愿费尽心思,花尽心力寻了他来,赏其芬芳。殊不知那同样绽放的葱兰,本与舍子同属同源,折花人终不愿看顾他一眼。所以,有这倾城的美貌,如何不该珍惜,即便没有,努力绽放娇艳也是理所当然。”

“政哥哥此语便是说自己识人之美丑比不上齐宣王了?”芈璇反问道。

“这点,寡人倒是真比不得齐宣王。寡人爱江山美人,坦荡荡,像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齐宣王,寡人倒真不看在眼里。”

“哥哥岂不闻,红颜易老?待到美人迟暮,花落残红,谁还管她花魂艳骨,不都埋进那陇头黄土么。 “见芈璇眼里闪着一丝落寞,嬴政拿起她采的那束舍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递到她手上,笑着说道:“美人迟暮,英雄也会白头,若真能识得他的美,自然能彼此守望一生,你小小年纪,叹息悲伤作甚。采了这花,又不好生照养,自己倒先做起这负心的人来。还不快去找个瓶子,兑上水,给他插上。“

听得嬴政如此说,芈璇直觉有理,接了花,又显为难,因而问道:“用什么样式的才好?”

“红梅配铜瓶,舍子虽不是梅花,然花色红如胭脂,茎杆青翠欲滴,与这青釉铜瓶也配得,然盛夏酷暑,终究节令有差。”嬴政答道。

“万事终不能完美,稍有将就也是必然。况铜物至精,不为寒暑风霜变其节,改其形,天地间一恒心者也,若只因了这节气不相匹而弃之,不免可惜。政哥哥且试试这铜瓶,如何?“芈璇笑着说道。

“虽是如此说,但终究不伦不类,莫不如用那白玉小杯。”嬴政正说着,只见赵高一手拿着一个青铜觚,一手端着高足白玉杯走到跟前。芈璇见那玉杯,通体莹润光泽,确实比这青铜更适合手中血红的舍子,心下直是赞叹。

只听赵高道:“君女不妨解了这一把,选一枝笔挺峻拔的和一支倒弯略瘦的,下面做了长短,高低错落,俯仰相和,仍旧扎了,放入这玉杯中,岂不更有妙趣?”

嬴政笑而不语,芈璇听此,兴趣盎然,急忙起身去接玉杯,不料却发现席上一大团鲜红,掀过自己的襦裙又发现臀部全被染红,芈璇心下大慌,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嬴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嬴政见此,知是女儿的初次月信,随即拿了自己的袍服披在芈璇身上,笑着说道:“无妨,阿璇不要怕,我的小阿璇长大了,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说完,便吩咐几个宫人领着芈璇去换衣并教女子月信相关事宜。

此时,一内侍急匆匆进来禀报说吕丞相有要事求见,恭请秦王回咸阳宫,嬴政便带着芈璇急忙赶回了咸阳。嬴政进了秦王宫,仍旧命令赵高驾着自己的王车将芈璇送至华阳宫。

及至晚间出了咸阳宫,在官署大道上正好遇见了文信侯吕不韦的车马。吕不韦下车行礼,赢苏带着芈璇下车致意。芈璇扫了一眼这个曾经叱咤秦国政坛的相邦大人,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年见他之时,仍旧健壮矍铄,堪堪一年时光,却已双鬓斑白,脸上自信锐利的锋芒早已不复存在,瘦弱身影在这六月流火的天气里直是摇摇欲坠。

“吕大人,嫪毐之乱已了,王上也不再追究大人之责。大人当放宽心。古人云‘能者多劳’,但毕竟有时。人生不过百岁耳,江山代有才人出。大人便就卸下肩上重担,交予年轻后生,又有何妨。”赢苏说道。

“长公主说的极是,吕不韦挑着这副担子太久,是该放下来了。”吕不韦对着赢苏深深一躬,起身之时险些没站稳。芈璇赶忙扶住。

“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大人一生为秦国呕心沥血,我赢氏子孙必当铭记于心。”赢苏望着吕不韦,不觉眼眶湿润。芈璇帮着几个侍从将吕不韦送上马车,目送着他离去。因听着母亲今日一番话,又见吕不韦如此光景,芈璇心下思忖,文信侯目下处境必定不妙,也不知道芙蕖姐姐最近如何,明日定要邀了蒙妍一起去看看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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