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惶然,“你的意思是说,罗滇王的墓也可能在太岁的附近,”
张选点了点头,略微皱起的眉头显出犹豫的神情,“那个区域本來就是怀疑的重点之一,倒和于暄说过什么沒有关系,不过经过昨天这一出,我现在怀疑……当年的于暄逃生以后,曾经误打误撞的进到了罗滇王的墓里,当然,这也沒什么根据……”
“于暄提到的那支考古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的那个‘楼’指的是什么,罗滇王的陵墓,”我截断了张选的话,一口气急切地连问了几个问題,现在这事儿越牵涉越大,如果于暄沒有认错人的话,表面混乱的内里一定隐含了我的神秘身世,不由得我不着急,
张选摇头,“这些我一概不知道,刚才说的只是凭借了自己的臆测,于暄和我们曾经逃离的那个太岁所在的山谷,和现有的分析中疑似罗滇王墓的地点高度重合,这是我把二者联想在一起的理由,至于于暄提到的那支神秘的考古队,眼下可查的资料里沒有一星半点的线索,”
我闭上眼睛仰头倒在椅背上,脑袋里一时千头万绪,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梳理,探访于暄是我的主意,却一条简单的线突然牵扯出好几条既独立又相互交织的线索,神秘的考古队,“楼”,罗滇王墓,庞大无比的太岁,还有“我”已经死了……
张选沉默了一会儿,站起來帮我斟了一杯茶,说道:“我有个习惯,不知道对你有沒有借鉴的作用,太乱的东西只抓一条主线,其它的一概不理,我们想不清的事情多了,那就都放一放……你尝尝我的普洱,”
我苦笑地接过张选递过來的杯子,轻噎一口浓艳润滑的茶汤,普洱特有的回甘就在嘴和喉咙之间流连弥漫,味道还真不错,张选一笑,“我先出去一下,云南的老普洱清心去火,你慢慢品着,别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喝不出滋味给我的茶糟践了,”
凌乱的思绪被打断再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尝试换了一个角度,张选昨天说的是对的,不管于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或者错,我先放到一边,不能被弄乱了这次的目的,我是奔着罗滇王的秘密來的,掺杂进于暄沒头沒脑的话以后,再经过分析筛选罗滇王墓最可疑的地点已经出现,这其实是很大的进展,现在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也许其它答案都会在发掘罗滇王墓时逐渐浮出水面,我暗暗点点头,先把能进行下去的这一项做过再说,
转回头再认真地看张选摆在桌上的那张地图,几个标识围绕着牛耳岭,有一个旁边标明是罗滇王后期的贵族墓葬群,还有一个是老寨,这是去年我和老林他们一起路过的地方,能标在上面也不奇怪,这寨子里的人本來就都是罗滇王的后裔,那也是白露出生的地方,
门“当当”地被轻轻敲响,我正想到白露,门后就露出了她白晳的面庞和漂亮的眼睛,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掩上门,转身带了点儿惊讶问道:“张选去哪儿了,”
我茫然地摇头,“刚才出去,等一会儿大概能回來吧,”
白露奇怪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让我來的……”然后抬头直视着我,“是这样,今晚要是都有空,我带你们去见我姑姑,她可能了解一些罗滇王的情况吧,但愿会有帮助,”
白露说完扭头要走,我连忙喊住了她,这倒不是因为突來的心猿意马,而是我忽然发觉认识了白露这么久,她从沒跟我说过有关罗滇王的事儿,连着两天晚上我看了不少当地的民间传说,实在不知道哪些是有真实历史价值的,略缓这一缓,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我咳嗽几声掩饰一下心里的慌张,问道:“罗滇王的事有多少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民间口述的传说到底哪些部分值得借鉴,”
白露闻言琢磨了一阵,“这么说吧,牛耳岭附近的苗寨把罗滇王当成神來崇拜,寨子的大族长家里都摆了他的神龛,在我们当地苗人的眼中,他就是……众神之神,这么说你理解吧,”
我点点头,苗人的崇拜多元化,从山到水都贯以神的宗教色彩,牛耳岭的苗人在罗滇王时期受到他的恩惠颇多,自然在一代代口口相传里逐渐造出了神,罗滇王在这附近苗人的心目中,很有些象成吉思汗在蒙古族内压倒一切的神圣地位,
白露接着说道:“所有那些传说当中,就算剔除掉神话,夸张成份也非常多,除了大事件上和历史能够吻合,其余的象一人力敌万人之类的战争,就是演义故事,还有比如罗滇王屠城杀俘之类的历史,传说里大多略过不提,或者胡乱编造理由,解释成罗滇王是被逼无耐,”
这种口述史的风格,倒有一些汉人写史微言大义式的“春秋笔法”,把一个历史人物按史家自己的喜好拿來塑造描金,渐渐真假掺半,丰满成小说里差不多的完美人物,你又不能说这种被修饰的历史是毫无价值的,但想完全还原真相非常困难,
我正有些犯愁,白露又开口说道:“我们作为罗滇王后人里的一支,也是为尊重讳的缘故,慢慢形成了谈论罗滇王时,有些真实的史实要隐晦的传统,所以他的秘密很少人知道,我家里的祖上一代代都是老寨的族长,可惜……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所以我姑姑可能知道一些,”
一提到父亲,白露黯然间眼圈微微发红,低下头抿着嘴唇,声音也变得低低的,真正是让我不由自主心生怜惜的可人模样,被她情绪感染得自己心头也发酸,轻声安慰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总放在心上,”
白露看着我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带了感激的复杂神色,然后沉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