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猛地抬头,寥远的视线对上他的深潭,若非身体四肢百骸的痛意,她真的会为他眼底的真诚所打动。
痛还在,那么明显,鞭痕在伤口里叫嚣,让她如何相信他。
雨骁瞥过脸不去看他,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无声的,一颗一颗掉在锦被上,濡湿了一片。
她再次卧进床榻衾被蒙过头顶,将自己置身在一片没有烛火的黑暗里。
迟钝的痛在此刻蔓延,从心底到全身,他捡起那方丝帕攘进胸口,站起来离开了澜漪阁。
他们之间隔的是座山,很高很远很难翻越。
夜无殇走后,锦被掀开。女子呜咽的哭声终于放开了,在烛光微晃的寂夜里空荡徘徊。
她很想睡,很想就这么睡去不管凡尘世事,活在自己的梦境中。
自己的梦境?
那个梦……
傅雨骁以指揩去眼角的泪渍,眸光聚集,脑海中浮现出梦境中的女孩。
那个男孩是谁?那个女孩是自己吗?为什么娘管她叫‘漪儿’,还有严儿,娘从没告诉自己还有个哥哥。
严儿,漪儿……
傅雨骁一连在床上躺了七天,苍冥皇病危命悬一线,太子和冥王驻守在苍澜殿外寸步不离。
夜无殇七天未回冥王府,七天里一直都是游少明和庐舟子守着她。小晨和往常一样天天送药。
傅雨骁的身体在庐舟子的精心调养下渐渐好转,可是心事却越来越重。她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心病难医,估计就是她这般。
小晨又劝又拉,才将她拖出澜漪阁。冥王府后院里风景依旧,天气渐渐转暖,傅雨骁坐在院子里的玉石桌旁抬头仰望着天空。
远处游少明也学着她,抬头,天空除了白云就是白云,啥也没有,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一旁正在边走路边翻阅《医典》的庐舟子被他拉了过来。
游少明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问他,傅雨骁这状态有没有得治。
庐舟子俯首在他耳边回了一句“心病难治”
“难治不代表没的治啊”游少明挑眉反驳。
庐舟子没理他,依旧翻着《医典》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如庐舟子前几日所说,所谓心病要想治得世事顺着病人。游少明欲哭无泪,目前为止他一直都顺着傅雨骁,可是她不说话,他想顺都无门。
戚染还在邺城太守府等他,可是傅雨骁这状态他又着实放心不下。
小晨端来香气勃勃的糕点被他中途拦了下来。游少明端着糕点走去傅雨骁身边借糕点献伊人。
可是伊人没有胃口。雨骁发呆的时间比回复他一句话间隔的时间还要长。
游少明丧气地将盘子堆在石桌上,可怜巴巴地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发簪玉石之类的东西,奈何伊人头都没摇,直接无视了他说话。
游少明趴在桌面上,下巴低着桌沿,手里拿着一个糕点塞进嘴里,嚼蜡一般咽了下去,若无其事道,“吃喝穿戴你都不需要,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回答他的是她的沉默。
游少明再次询问,“你就没有什么想玩的东西,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颓然侧趴在桌面,试着去适应她的沉默。不料伊人启口“有”
游少明猛然撑着桌面端端坐起,桃花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目不转睛,“你终于说话了,终于理我了!”
眼中光芒四溅,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玩具。
女子辽远的目光收回,落在他脸上,镇定严肃道,“我要去相府”
“去相府?”游少明错愕,没想到她想去的地方是相府,那个被查封的丞相府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可以换个地方吗?”恳切询问。
“带我去相府”坚定的女声不容置喙。
想起庐舟子说得‘要顺从’,游少明勉强地点点头,带着傅雨骁去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