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丞缓缓地直起身,眼神盯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得体的礼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也就二十八九岁,与江彦丞相仿。
那只搭在江彦丞肩膀上的手有点苍白,而那男人的面色更不对,隐隐透出点儿不健康。
察觉到江彦丞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那男人笑了一下,勾起的唇角像是蔑视,语气比刚才更恶劣了——
“不是吧?w套,你就真跟我客套了?啧啧,一回国逍遥了,不会真把你的老朋友给忘了吧?”
江彦丞不说话,他的唇角也泛起笑意,抽出一张纸来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感应的水龙头还没停下,和着流水声,江彦丞终于出声了:“客套还是得客套,基本法嘛。”
那男人听他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眉,手还搭在江彦丞的肩膀上,人却上前一步,跟江彦丞并肩站在镜子前,这姿态有点称兄道弟的意思。
他也不看旁边的江彦丞,只与镜子里的江彦丞对视:“行了,我的江少爷,客套也客套完了,废话不多说,老规矩,这次还是五百万,您是打算刷卡还是付现啊?”
江彦丞的手刚擦干了水渍,转而又伸向了感应的水龙头,水声再次响起,仿佛他并不打算离开这面镜子、更不打算离开洗手间,只想跟这男人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里说话。
江彦丞的脸色很奇怪,不像在休息室对付江振业似的冷嘲热讽、危险十足,更没有对待江太太的万分之一柔和,他的脸上竟有一种难得一见的妥协和畏惧,问道:“你敲诈还是勒索?”
那男人听完他这句话,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他一笑,整个牙口都暴露在江彦丞面前——也有问题。
那男人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眼泪,忽然,另一只胳膊把江彦丞的脖子一勾,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十厘米,恶狠狠地冷笑道:“江彦丞,别以为你回国了,我就拿你没辙了。想想你在国外干的那些事儿,你老子知道吗?我们国内广大的吃瓜观众知道吗?我那儿可多的是你的料,连你第一次玩女人都是老子给你买的t,第一次玩男人也是老子给你找的货,洗干净屁股,跑回国来当大少爷了?哪儿那么容易啊?!”
江彦丞没动,任那个男人勾着脖子,仿佛所有的反抗能力都已消失,他真正遇上了他的克星。
“老子可告诉你,你的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儿,我打算吃一辈子,敲诈还是勒索,你自己定义,老子还就是敲诈勒索你了怎么着吧?要是被查出来江首富的小儿子在国外烂透了,男女通吃,还特么是个瘾-君子,够不够你出名的?”那男人笑:“我冯皮特今天把话撂这儿了,要想死就特么一起死,你先死,老子随后就到。要是不想死,跟你爸要钱,啧啧,有个首富的爸爸就是好,那么多钱,够你逍遥快活一百年的。”
见江彦丞不说话,只是配合地听他说,冯皮特的脸色好看了点:“听见了没有?刚才亲小妞的得瑟劲儿哪去了?那小妞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吗?啊?”
江彦丞不答,冯皮特听不到他吱声,就要拿另一只手拍江彦丞的脸,显然这动作做过无数次了,伸过来的手又快又熟练。
然而,不等他的手碰到江彦丞的脸,他的手已经被一把攥住,接着,水声哗哗,整个世界再没有聒噪的说话声,只剩下“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仿佛是开水在滚,又像是有人溺水,却被水草绊住了脚,一直没法把头钻出水面上来。
“嘭——”
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密紧张地朝里看,等见到眼前的画面,心又定下了,对站在镜子前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没听到声儿了,还以为出啥意外了。boss,他快死了吧?”
周密说话轻飘飘的,只说话,一点不插手——即便那个自称“冯皮特”的男人整个脑袋被按在了装满水的洗手池内,不,不只是整个脑袋,还包括他的脊椎骨上半段,跟倒栽葱似的长在了洗手池里。
他在扑腾,却没法扑腾,想说话,只听见气泡声一直往外冒。
而再看一旁的江boss,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生死由人,更没有坐以待毙,他碾死栽在洗手池里的男人,像捏死一只蚂蚁。
周密还盯着池子里的气泡,手指了指,有点抖:“再十秒,肯定死……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不能再玩儿了boss……”
十秒后,江彦丞松了手,任那根倒栽葱自由地从水池里跌到了地上,以“大”字状瘫在了地面上,出于重力作用,而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本能。
周密急了:“死了,死了,死了,这下完了!”
他说着,往那人身上踩了一脚,“噗”一下,那人以昏死的状态咳出了水。
“还好没死,死了就真完了……”周密收回了脚,“boss,大家都在宴会厅等你呢,你不能在这儿玩了。”
江彦丞又重新洗了洗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他幽幽地反问:“好玩儿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周密忙道:“马上让人收拾干净!就是……boss你恐怕会有点儿麻烦……”
江彦丞擦干净了手,已经从地上那人的身上跨了过去,从这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不知道自己会“有点儿”麻烦?
何止是麻烦?
等江boss离开,周密把洗手间反锁,吹了声口哨,埋怨道:“嗨,还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