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妻子小心地把香烛包起来,口中道:“我们家再穷,供奉祖先的总不能马虎了。这些留在年夜点了,让祖先也享受些香火。日常里孤魂野鬼用的,将就些就好,回去你到附近村子里买些就是了。”
贺大点头答应:“说起惭愧,我活了几十岁,好香也没给先人点几枝。”
夫妻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商场,问了别人道路,到了相约与何三郎等人相见的饮食街。刚到街口,就见到刘淮和何三郎几个人站在街边说话,一边扒桔子吃。
上前相见,贺大道:“提辖和三郎不是来买货物么?怎么身边不见?”
刘淮道:“已安排了两个兵士,雇人把货物先运到渡口去了,免得到时搬运不及。”
贺大听了不由笑一声:“倒是忘了提辖已经升官,此次是为军中采买了。”
看两边食店林立,贺大道:“也不知道哪一家口味好,又洁净。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来。”
何三郎道:“我们军里的人,吃起来不那么讲究,只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就好。那边有一家棚子下面做的,份量最足,价钱便宜,便去他家好了。”
贺大道:“这如何使得?我这里还剩一些钱,专门来谢恩人的,怎么能够马虎!”
刘淮笑道:“贺大郎,我实对你说,在这条街上要吃上等的菜肴,一个人几贯钱根本不算什么。那些是我们吃的么?有钱人吃东西讲究精致,菜品看着好看,盛的要用银盘子,没半分鸟用!你有心,便去那边棚子下面美美吃一顿,我承你的情。”
贺大见他们如此说,便跟着一起,向前走去。走不多远,前边是一片空地,搭了许多棚子,里面都是卖吃食的。做生意,有门面在屋子里吃是一个档次,外面棚子下面吃又是一个档次。开头的店里招待的是有钱人,平常百姓图实惠,都到棚子这里来。何三郎做计置粮草官,这里常来,最是熟悉。
转过几家,到了里面人不太多的一家,何三郎站住,对众人道:“这一家是我常来吃的,主人一家都实诚,菜色最是实惠。便在这里,我们用些酒肉。”
贺大看站在灶前忙活的,年老的夫妇两个,切菜煮汤。两个年轻人,一个站在灶前炒菜,另一个肩头搭条毛巾,做个小厮。几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是一家人。
走上前去,贺大问道:“主人家,你这里有什么拿手的菜?”
那老者道:“我们这里菜色便宜,做得不如那边店里精致。拿手的菜,不知炖肉算不算?”
何三郎走上来笑道:“好,那便来一盆炖肉,还有豆腐一大盘,诸般羊杂一大盘,再来些菜蔬。对了,今日有什么河鲜,也炒些上来。”
那主人答应,口中道:“今日有上好的河虾,还有几条大鱼,切了给你们炒一盘如何?”
何三郎叫一声好,拉着贺大道:“就如此好了。我们这几个人,吃一盆肉,再吃一大盘鱼,应该尽够了。这里做的是百姓生意,菜的份量足,不必点太多。”
贺大妻子站在一边,注意那边炒菜的人。现在日子好起来,乡下吃得也开始讲究,要用油,也有人觉着炒菜。贺大妻子有心回去买一口炒锅,自己学一学,来了客人上个炒菜很体面。
几个到一边选了张桌子坐下,贺大妻子拉着狗头小声问道:“我见那边炒菜的哥,每次炒得好了都要加几样调料。盐酱我认得,他还要加一小勺暗红的末末,那是什么?”
何三郎道:“那是商场里卖的调料,名叫炒菜香,怎么你们没有用过台吗?”
贺大妻子道:“我们乡下人,炒菜都不会,哪里会知道什么炒菜香?”
何三郎道:“嫂子想的差了,这炒菜香可不只是炒菜时用,做其他菜时,加进去一样香美。我听说是用八角、桂皮等许调料,磨得细碎,按方子调配而成。这料卖得极好,价钱也不太贵,你们何不买些回去?年前是不拘是炖肉做鱼,加些都有香味。”
贺大妻子点了点头,站在那里寻思,颇有些心动的意思。
刘淮吩咐人倒了茶水,见贺大妻子站在那里,问道:“嫂嫂如何不坐?”
贺大妻子道:“适才我儿子见旁边有一家包的鸡头馄饨,一心要吃,我带他过去喝两碗。”
几个男人坐在这里吃饭,女人孩子一起多有不便。狗头确实想去吃馄饨,贺大妻子正好乘这个机会与众人分开。平常百姓虽然不讲究男女有别,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男女也尽量避免坐一桌。
见妻子站在一边不走,贺大终究明白过来,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钞,交给妻子:“这里是一贯钱,你带着儿子喝了馄饨,四边转一转。有什么心仪的物事,尽管买了就是。”
接了纸钞,贺大妻子才拉了儿子一起,向众人致歉,到另一边的馄饨摊去吃馄饨了。
贺大道:“这次到樊城来置办年货,我本是从阮员外那里取了几贯钱的凭据,说是到樊城也可以取钱。却不曾想到,到了樊城的储蓄所里,只给了我几张纸,说是钱钞。这纸虽然印得精美,却如何就能够当作钱用?心里一直嘀咕,想着若是外面人不收,到那里重换钱出来。不想到了商场里,许多人都用这纸钞,极是方便。你们是见过世面的,说说是不是城里人现在都用这一种钱了?”
何三郎道:“哥哥,你不知道最近常平司学着益州的交子务,开始印制钱钞了么?这种钱钞,随时可以到各个储蓄所里兑换铜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