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党项军重新列阵,杨文广低声道:“对面倒不是个蛮夫,只知硬冲,还知道骑兵不行。只是已经下了马,何不连身上重甲也去了,路上走得也快些。”
面对宋军火器,党项的重甲其实没了用处。不如去甲,路上走得快,到了阵前还有力气。大规模普及火器之后,各国都淘汰了盔甲,不再追求单兵防护,而追求灵活性。这有个过程,淘汰盔甲后最早的军装,追求气势,追求对敌方视觉上的压迫力,大多颜色鲜艳,带有冷兵器遗风。便如现在的宋军,盔甲全是红色,列阵出击的时候,有一种视觉上的震撼。等大家习惯了火器,这种视觉效果就没用了,反而容易在战场上成为靶子,都改成了不鲜艳的颜色。
宋军的红色盔甲,来源于王朝的五德五色,是中国传统,杜中宵并没有去改。以后敌国也学会火器了,盔甲没了用处,直接改军装就是了。
火器条件下的骑兵,跟冷兵器时代的骑兵不是一回事,不但是战法不同,马匹也不同。火器时代战场上枪炮不停,军马要求适应环境,不能被枪炮惊吓。党项选择军马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个要求,他们的骑兵是冲不过宋军的火炮封锁的。这一点与素质无关,时代已经变了。
不要说党项骑兵,杜中宵军中的骑兵,也要求尽量远离炮位,以免马被炮声惊吓。军官的马匹和传令兵的马匹,是专门选出来,并且经过训练的,才能不受炮兵的影响。
号角响起,杨文广看着党项军阵再次逼来,命令一边的亲兵传令开炮。
炮弹从天而降,砸在党项军阵,几乎每发炮弹下来,最少带走一人的性命。不是宋军打得准,是党项军阵过于密集,几乎没有缝隙,闭着眼睛都不会打偏。炮弹落地,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又会打死打伤周围的士卒。紧接着炸开,周围数步之内都被铁片铁珠覆盖,死伤极为惨重。
宋军为什么排那么疏散的队形?利于发挥火枪的威力是一,减少敌军火炮杀伤是二。单排,则实心弹一炮打来只能伤一个士卒,到第二排的时候,基本没有杀伤力了。如果是开花弹,则最多只伤附近的两三个人,而不会造成大量杀伤。
历史上火炮大量用于战场的时代,特别是开花弹成熟,方阵迅速退出战场,这种线式步兵普及。不使用这种阵形,在对方炮下全军就是靶子。党项军队离着空心方阵时代还有十万八千里,以密集阵形冲击宋军,本来就是自杀。
没细遂良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强咬牙关,带着全军前进。周围除了炮声,就是自己士卒的惨嚎。被炮弹直接打中的还落个痛快,被铁片和铁珠所伤的,才是生不如死。
杨文广在望楼上看见,不由点头:“来的委实是支强军,若不是有炮,若不是他们这么猥集到一起过来,阵前必有恶战。十年之前,遇到这种军队,我也只能浴血死战,现在却不必了。”
一边说着,心中有无限感慨。来的这支党项军,还是依照训练的习惯,不管路上死了多少,一直保持密集阵形,一往无前地向宋军冲来。密集的阵形,让宋军的开花弹平添了几倍的威力。
看着前方没细遂良军阵越来越小,讹保忠心如刀割,这支自己最强的兵马,今天可能要全部填进去了。咬紧牙关,猛地高喝:“折磨昌祖,带本部出战。凡回顾者,斩!只许前行,不许后退!”
折磨昌祖被没细遂良军阵的惨象吓得满身冷汗,不敢违抗军令,强行鼓足勇气,叉手唱诺。带着集结好的军阵,随在没细遂良军阵之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讹保忠眼睛已经发红,厉声道:“连奴都逋,结集兵马,随折磨昌祖之后!只许进,不许退!”
连奴都逋称诺,无奈地去集结自己本部。
知道这种打法死伤惨重,讹保忠没有其他办法。一里的距离是远了些,大军却不敢再上前,不然不用整军进攻,宋军的火炮就能把整个军阵打乱。只能用没细遂良部作箭头,付出巨大死伤,掩护其余各部冲上去。只要攻破一点,与宋军缠斗,火炮变失去了用处。这一点是在中军,还是在侧翼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两军斗在一起,让火炮失去用处。
王亮在望楼上,看见党项军的第二个军阵紧跟着上来,不由愣在那里。好一会,才道:“党项这是要用人命填到我军阵前,真是够狠。以前只听说党项人作战,最能吃苦,没想到还能卖命!”
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调整炮兵部署。党项既然是前赴后继的打法,宋军火炮的射程也就不需用调整了,直接覆盖战场即可。从最远射程,到宋军阵前二百步,各炮位定好射程,一直打就是了。
感觉到落下来的炮弹稀疏,没细遂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头一看,自己所部已经去了一大半人马,只有不足千人随在身后。这些跟上来的兵,大多人身上都有伤,有的甚至浑身浴血。全部人马紧紧聚在一起,炮弹打不到,却极少有人能躲过开花弹的铁屑铁珠。就连军阵最边缘的自己,腿上都被铁片划开了两道口子。宋军的炮弹,可一直是瞄的军阵。
举起手中钢刀,没细遂良厉声喝道:“火炮虽然犀利,我们终究是冲过来了!儿郎们,前方就是宋军,拿起你们的刀,与我一起冲过去!”
一众士卒哄然应诺,没细遂良只觉得血气上涌,浑身无数的力气。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闷响,就看见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