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丑,但是笔迹很稳,水准直到最后一个字,未有波动。
反观穆秋的字,笔锋遒劲,可见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从“忍”字开始,潦草混乱,笔迹虚浮。
周氏忍不住笑了,她看了一眼珍琴,指着那两张练字的纸:“看过了?”
“嗯。”珍琴笑着点头:“练字不如练心。三小姐字虽好,心不定啊。这一点,反倒是大小姐让人惊喜。”
见周氏点头,珍琴到底有些心疼穆春,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趁机说道:“不若关一两天,放出来便是,大小姐是可造之材。”
周氏闻言,抬眸笑看她一眼,将两张纸并排放在桌上,又细细看了半响才说道:“关她不是我本意,若非凌云要去楚州,今日放出来都可以。”
珍琴会意,太太这是怕大小姐再闹着要跟大少爷去楚州,笑着接话:“那就关到后日大少爷启程?”
周氏这才点头,对珍琴道:“她既有这慧根,你平素多教她一些。”
穆春还不知道周氏对她的评价已经起了变化,此刻,她正瞅着玉梅,若有所思。
若非玉兰今日拍马屁碰了软钉子,她只怕不会有机会发觉,玉梅也是个聪明人呢。
上一世,玉兰总是率先出马,一举就猜到她的心思,哄好卖乖讨她喜欢。
玉梅见她喜欢玉兰那样伶俐的丫鬟,从不多说什么,活脱脱一个闷嘴葫芦。
而今日,她见玉兰在穆春这里连吃两次亏,瞧着穆春大概是不喜欢玉兰的套路了,这才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套路展现出来。
让她体谅周氏的辛苦?上一世,只怕玉梅没有机会,亦没有胆量说。
毕竟那时候的穆春,是绝不会考虑这一点的。她只会仗着周氏的权力狐假虎威。
玉梅若是说出这种逆耳忠言,只会让穆春讨厌她。
所以,她闭口不言。
穆春的眼光看得玉梅心里发麻,这种陌生、警惕而洞若观火的眼神,逼得玉梅讪笑一下:“奴婢若是说错了话,还请大小姐宽恕。”
“说得好。”穆春收回眼光,双手托腮,用食指无意识敲着下巴:“你去请大哥来一趟。”
“小姐,您还在禁足呢。”玉兰忍不住提醒,她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实在不甘。
“是。”玉梅起身开门出去:“奴婢让大少爷,隔着窗子跟您说话便是。”
这丫头,真是一点就通啊。上一世,怎么就没发觉她的过人之处呢?
真是可惜。
穆春趴在桌上,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哥将她的话带到祖父那里去,并且让祖父接受,从而改变这一世的命数。
上一世,严和明之所以针对穆家,起因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时,大哥失手杀人,流放三千里,她去求严和明,请他上下打点,看看能不能改判得轻些。
严和明掐着她的脖子,目眦欲裂,双目血红,恶声恶气:“打点?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若非当年乡试考场,你祖父抓住我作弊,取消了参试资格,革去我秀才功名,我祖父,又怎么会含恨而终!”
那一刻,穆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失措,心里发毛,犹如听见世间最可怕的言语,语无伦次:“你……你说……说什么?”
“听不见吗?”严和明冷笑,冠玉般的面容满是阴戾,墨玉般的眸子里射出猖狂的光芒,他揪住她的耳朵,逼她听清楚:“那一年乡试,我,严家二少爷,被革除功名,严家三代不许参考!我祖父活活气死!而你的大哥,穆凌云,十七岁中举,风光无限,前途大好。”
他狠狠扯住穆春的耳朵,毫不手软,似乎要将她耳朵生撕下来才解恨。
穆春耳根子生疼,耳尖泛红。严和明的话,像刀子扎在心上,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你说,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么会让他好过?让穆家好过?”
呵呵。
呵呵。
彼时的穆春,浑身瘫软地跌落在地,心底一片悲凉。
而严和明,早已经看她生厌,连打都不愿意再打她,嫌费了力气脏了手。
她头一次知道原委,知道得这样清楚。
可是她无能为力。
严和明敢说,是到了可以说的时候。
此刻他还惧怕什么呢?穆家最有可能扳倒他的大哥,已经收押在监,判了流放。
放眼放去,阳岐城,还有谁堪成他严和明的对手?
穆春狠狠地扇自己耳光,一直扇到脸庞麻木,毫无知觉。
原来,她竟是穆家覆亡的帮凶。
严和明,这个有着阳岐城第一美男子称誉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她此刻才记起,小时候读的书,上面说:“士之耽兮,尤可脱可,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说的真对。
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却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
男欢女爱,情意绵绵,她沉溺其中,他始终清醒。
书上还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的更对了。
严和明仗着一张俊朗的皮囊,花言巧语将她迷惑,导致穆家灭门之祸。
穆春的眼泪,流干流尽,可是,穆家,却再也无法起兴复立。
或许,她是有觉察的。不过是她以为的爱情,让她选择性无视。
原来,原来。
这才是严和明的目的,这才是自己到严家后,遭受折辱和践踏的真相。
可是,严和明被革去功名不许科考,不是祖父之过,更不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