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酸酸甜甜,也有青青涩涩,熟透的似酒,半熟的清口,各有各的滋味,任你采摘品尝——
嗯,这个是桑葚子,黑的比较甜;嗯,这个是野草莓,青的比较酸;咦?这个是甚么?吃起来脆脆的水儿挺多;呸!这是什么玩意儿?苦了吧唧还发粘!方道士如同一只勤快的巨型蜜蜂,在果丛中飞到东,飞到西,点一点,停一停,兴高采烈地忙活着。只是蜜蜂的采的是花,他却只找果子下手,蜜蜂采了花粉可以酿蜜,果子吃进了肚里又能酿什么?哈,只能是酿——
这个不能说,说出来方老大没了胃口,一不高兴甚么也不给你酿了。
放心吃,没有毒,这些都是方道士亲自身验证过的,保证吃了死不了。能吃不能吃,总要有人试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吃?万一有毒的话,那可就。当然没有万一,这不是好好儿的么?古有炎帝神农尝百草,今有道士神勇试野果,二者虽然意义不同,但其不怕牺牲的可贵品质,同样使人心生敬意。
当然,上回没敢多吃,方道士是一个聪明人,懂得试与做的区别。这下好了,既然吃了没事,当然要吃个痛快!方老大放开肚皮,大吃特吃,吃了个两手红通通,嘴角粘乎乎,满头满脸都是果汁!没关系,没关系,脏了就洗,洗了再吃,反正这儿有用不完的水,有山有水有吃有喝,这里当真是一个——
宝地!
“咕呱呱!咯咯嗒!”
方老大正自坐在潭边洗脸,忽然一阵古怪的声响儿传来,呱呱似老鸦,咕咕似山鸡!愕然抬头,原来是一只八哥鸟,遍体乌黑,黄嘴黄爪,正在跳跃在树丛里啄食野果,时不时叫上两声儿,一幅志得意满的模样。这玩意儿方老大认识,城里的闲人,没事儿就拎个鸟笼子出来,里头装的多半就有这八哥鸟。这玩意儿训好了能说人话,一只鸟儿说人话,瞅着倒是挺稀奇。
当然了,光说人话不办人事儿也不成,这地盘儿现在是方老大的,这野果也是方老大的私人财产!也不打个招呼儿上来就吃,方老大当然不干了,立刻大声怒斥:“傻鸟儿,滚蛋!八哥鸟看他一眼,呱呱叫了两声儿,似在回应,然后继续吃果,神情嚣张傲慢!这地盘儿正是八哥鸟的后花园,一个小小外来户儿,又在这儿瞎叫唤个甚!
方道士大怒,当下二话不说,捡起一块儿石头嗖地扔了过去!
“咕呱呱!呜哇啊!”八哥忽地一跃而起,拍翅大叫,似在忿忿抗议!
还敢不服?岂有此理!再给你来一招儿天女散花,杀!
一把石子划过天际,鸟儿惊得飞起,扑楞楞盘旋着大声尖叫,一时却也不敢再下来了。
“不知死活!”方道士泠哼一声,蹲在水边接着洗脸。
洗着洗着,猛地后颈微微一凉,尚未惊奇手已不觉摸了过去——
既黄且稀,臭不拉叽,这,这是,鸟屎!方老大傻掉。
“呜哇哇!咕嘎嘎!”头顶传来声声怪叫,八哥鸟忽上忽下飞个不停,如同跳着欢快的舞蹈——
不错,正是鸟屎!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这是对于侵略者有力的还击!
奇耻大辱!平生从未受过的恶气!人欺负人,怎么鸟儿也来作乱?反了反了,都反了!方道士干呕一声,已是愤怒欲狂!更不多言,连连抓起石子向天上猛掷!大叫声中八哥东躲西躲上下翻飞,却也不逃,只在入侵者头顶上转悠,一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方老大屡击不中,一时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当然这一口恶气发泄不出来,方道士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当下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扬着脸破口大骂!八哥鸟毫不示弱,飞在半空大呼小叫,语声激动又愤慨!
人言对鸟语,一人一鸟一上一下隔空对骂,呼呼喝喝叽叽嘎嘎斗了个不亦乐乎。本是常年的幽静地界,迎来了鲜有的喧嚣,潭中的泉水似乎受到热烈气氛的感染,蓦然翻涌起来,时而喷出几道高高水柱,溅射蒸腾,水气和阳光化作眼中绚丽夺目光彩照人的世界。刹那的灿烂,终将破碎于虚空,但那离去时万千的眷恋,已在心中刻下不灭的——
永恒。